“在昆仑山巅,四海之内目光所能及处,皆是笼锁。它关的是……”
宜生无光的眼珠艰难地转了转,似是想要定睛于他身上:“是你。”
李声闻和李天王同时一惊,异口同声道:“什么?”
宜生重复道:“这笼中关的是地火,就是你啊,声闻。”
她没有理会两人的惊异不定,自顾自说下去:“我救过的孩子,引来了心术不正的方士,他取走了我的龙髓。所以我的脊骨裂开缝隙,让笼中鸟挣出了头颅……请取走我的心头血,把流出裂缝的火熄灭罢。”
李天王心急如焚:“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取你的心血?你会死的。”
他感觉到李声闻走上前来,轻轻地将手放在他背上,好像想透过肌肤给他一点抚慰似的。宜生眨了眨黯淡无光的眼眸:“三哥……我早就死了。在钱塘君闯入泾河龙宫的那天,我们就都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残留在龙骨上受苦的山魂罢了。”
“三哥,救我。让我解脱罢。”
“可是你明明在我面前,能呼吸言语,和活着的时候无异。要我杀你,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李声闻收拢了握住他肩膀的手指:“我来。”
李天王下意识地将宜生纳入羽翼之下,生怕他伸手来夺取妹妹的性命。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李声闻如同被针芒刺伤,讪讪收回手,不再言语。
“声闻,宜生是我从小带大的。我舍不得让她死。”李天王埋下头去,紧紧闭起眼睛,企图逃避外界的一切。
宜生却在此时说道:“三哥,我无时无刻不被地火焚烧,苦不堪言却又无法挣脱。唯有再一次死去,我才能从这无边痛苦中解脱。”
“按她说的做罢。宜生已经死了,这里的不过是她龙骨上的残损精魂,亲手埋葬她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李声闻抚着他的脊背,“你多拖延一刻,她便多受一刻苦。若是你是在于心不忍,就由我来动手罢。”
“唯有龙骨能杀龙。”宜生提醒道。
李声闻半跪下身,用空闲的手摸了摸她的额角:“放心,我的心尖,插着你三哥的半身龙骨。我也可以给你解脱。”
李天王不再挡着他,但也不肯发出半点声音。他沉默地凝望着宜生的脸,好像自己也化作了一座不能动弹的山。
宜生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是急于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摸索着抓住李声闻的手,把它贴到脸上,低声叹道:“对不起,要让你的手沾上血污了。”
李声闻一手揽着她的肩颈,一手抚着李天王的脊梁,和十年前在泾河水底的傍晚如出一辙。可惜这位少女再也不会撒娇耍泼地,和自家兄长争风吃醋了。李声闻低声说:“想什么呢,傻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虽说宜生是钱塘君所杀,但如今又取走她龙髓使她身受烈焰焚烧之苦的,毫无疑问是韦云台。韦云台为七郎取龙髓,他身为七郎的阿兄,合该说声对不起。
但宜生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当兄嫂为当初没能救自己感到悔恨。她虚弱地挤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声闻,请你把我的心头血洒进山巅的地脉裂缝,再让三哥取这潭水降雨熄灭溢出的山火。虽然无法杀死笼中的鸟儿,但我的心头血总能阻挡它数月,挫一挫它的火势。”
“分割地火的,果然是龙血。”李声闻伸出手去,“宜生,为什么你说龙骨关住的,是我呢?”
宜生合上眼睛,笑着说:“化为山的我,看得到你和它一模一样的精魂。但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李声闻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青色的鳞片,他的手覆在宜生心口,缓缓下沉。
李天王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沉声道:“我来罢。宜生出壳的时候阿娘不见了,是我把她接到人间的,如今也由我送她走罢。”
他亮出锋利的尖爪,剖开宜生看似鲜活的胸腔,抓住那颗虚假地跳动的心:“宜生,如果你还能轮回,记得别再投生在有我这样的兄长的龙宫了。我这样懦弱的兄长,不仅保护不了你,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面对。”
宜生突然笑起来:“那我来保护阿兄不就好了……以后声闻就归我了。”
李天王强颜笑道:“那可不行,别的都可以让给你,只有你嫂嫂是我的。”
“三哥,你是不是见过阿耶了,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告诉我他在哪,我找他去,就不跟你抢嫂嫂了。”
说话间,宜生的脸色已经迅速灰败下去,凝脂般的肌肤枯萎消融在白骨之上。她在顷刻之间化成了一具被蛇骨锁住的龙骸,又在下一瞬间扬灰四散,什么也不剩。
李天王没管满手的血污,紧握那颗冷冰冰的心,将脸埋入掌中。
“君逸,”李声闻从背后抱住他,“你还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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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因为是志怪题材,涉及到引用古籍,在这里注明一下。志怪题材常客反魂树之类的我就不说了。
《洗墨画池》:扶乩灵感来自《萤窗异草》之《田凤翘》《桃花女子》。
《檐上仙》:檐上银钗来自《幽明录》费道思杂闻。
《汉宫鹦鹉》:《玄怪录》之《柳归舜》。
《花间东风》:《酉阳杂俎》、《博异志》不同版本的《崔玄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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