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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ngphop，”学长忽然叫住我，“你去哪里？”

我看到学长眼神里居然闪过一丝哀求，也看到了他父母一瞬间的皱眉。

“学长好好照顾孩子吧，有事要帮忙就打我电话……”说到这我忽然想起，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我的号码，毕竟，四年了——空气窒息了两秒，我朝长辈行礼，退出留观室。

没想到的是，等电梯的功夫他居然从后面追了上来：“kongphop！”

“P?怎么了？孩子呢？”我怕是孩子又高烧起来。

电梯来了，拥挤的人群涌向电梯，我站立在涌动的人群里，等他回答。我好像在喧嚣中听见他说了一句“别走”。这声“别走”百转千回，充满哀怨，直击我的心脏，却又转瞬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他从来不曾说过。

抱歉地朝电梯里等我的人们行礼，我转身走向他：“到底怎么了？孩子为什么会发烧？”

“我也不知道……”话说半句就已经带上了哭腔，然后又生生被学长忍了回去。他以为我没听出来，却不知道，他眼睛里的泪花已经出卖了他。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知道站在这里面对他是一种折磨，却还是钉在地上不离开。我明明曾说过以后学长哭时告诉我我会帮他擦眼泪，现在却不能伸出手。

也罢，即使是受折磨，此时我能为你做的，也就是为你做个听众了：“需要聊聊吗？”

这医院花坛旁的长椅我很熟悉，每天都会来这里坐一坐。有时候会看见小孩子在大人的陪同下丫丫学步，有时会会看到耄耋的老人坐在轮椅里看着孩子在阳光下晒太阳，有时，也会看到旁边救护车呼啸而至，医护人员匆匆而过。

这些日子见的多了，就会觉得生命的交替，大抵如此，也不过如此。

安静地陪了他一会，最终还是我先开口：“别着急了，大夫不是说了吗，吃点药应该就会好的。回去你再给她做做物理降温。以后照顾她时再小心些，新生儿都很脆弱，我们要学的都还很多。”

“你的……孩子呢？”

想起那个小家伙，我微笑：“我爸妈带着呢，我也不太会照顾孩子。还不如你做的好呢。”

又是好一阵安静，他才接话：“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当一个爸爸，即使是认识你之前也没想过。但她就这样来了。得知她的降生时我很害怕，甚至有些抵触。但是，每天看着她长大，想到她跟我留着同样的血，眼睛鼻子嘴巴长得越来越像我，又觉得血缘好神奇。每一天每一天，她在我生命中占的分量越来越大，我就很庆幸自己当初接纳了她……我，昨天开始她高烧不退，小小的身体烫烫的，怎么擦拭温度也降不下来，我好怕她死掉……我才突然意识到，她对我来说那么重要。我甚至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换她的生命。”

他抬起眼睛迷茫地看向我，“你说，她还愿意接受我这个爸爸吗？我听说小孩子都有灵性的，是不是她知道了我曾经抵触她的到来，所以想要离开我了？”

“别乱想！”这样小心翼翼的学长我看得心疼，“小孩子生病很正常。P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她，如果觉得愧疚于她，那就等孩子病好了，加倍地爱她就好了。”

学长呆呆地看着我，又是许久的安静过后，才自言自语似的说：“是了，她是我的全部了，我得加倍爱她，把所有别的孩子有的都给她。”

又陪他坐了一会，我知道我必须得上楼了。临起身时被学长叫住：“kong！你……过得好吗？”

“……还好。”

“孩子还好吗？”

“还好，是个男孩。刚出生时有些不足月，在保温箱里呆了几天，现在没事了。”

“那她……还好吗？”

学长没有说“她”是谁，偏偏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一下：“她不太好，所以我得上去看看她了。”

“上去？原来她还没有出院吗？”

“……是。”而且大概，出不了院了。

突然间学长站起来抱住我，在我耳边说：“好好照顾她。我决定了，听你的话，也做一个好父亲。”

这个拥抱发生得太过突然，突然到我还没来得及感受自己的心跳，就又听学长放开我以后说：“我也要给我的女儿一个完整的家，我也要她有完整的父爱母爱——我会向她去求婚，我的婚礼你会来吗？”

这次我搞明白了，原来我不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而是心跳原来会消失。

我又一次想到了曾经向他告白时他那惊恐的眼神。是了，这才是阿日学长该有的生活。我堪堪让自己站稳，扯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有时间的话，我一定去。”

走进病房时我孩子的妈妈刚刚醒来，看见我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这些日子她睡得越来越久了，也许明天，我也应该把儿子带来给她看看。

“要喝水吗？”我摸摸她的额头，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感受到我的存在。她脑袋里的肿瘤已经发展到……大概看不清我了吧。

她努力抬起手拍拍我的手，虚弱却好心情地说：“不想喝。你每次只会说让我喝点热水，太直男了。”

我笑着坐在一边：“什么叫‘太直男’，直男不好吗？”

“我是在嘲笑你啊……以前网上写的，只会让女朋友喝水的直男……很招女朋友嫌弃的。”

我努力忽视掉她一句话讲得断断续续的状态，陪她在还能清醒的时候多聊天：“那么请问女朋友，你嫌弃我了吗？”

“怎么会嫌弃，”她垂下了无力的手，却还继续努力讲完话，“你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好的人。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去死了……也就不会看到我儿子的……降生了……我在天上，也会为你祝福……”

话题怎么绕到了生死上面，我想阻止她：“别乱想了，你儿子不但出生了，还生得很健康。他以后会感谢自己的妈妈这么伟大，生下了他。明天我带他来看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