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安静的街巷里,一间不大不小的宅子,门旁洇着浅浅青苔的两尊石刻小吉兽蹲踞着,淡金色的阳光照在吉兽身上,静谧安宁。
推开门,宅子里洒扫得干净,前院一株梅树,枝干遒劲,被柔润的江南水汽沁得色泽深沉。
娘亲去世后,期思家里就只有几个仆从和一名老管家。
老管家闻声出来接期思,缘空和小云松也已早早来等他,陆应秋将他扶下马车。
期思动作牵到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老管家一边拿柚子叶在他身上轻拍,一边连连哀呼,仿佛伤的是他自己。
陆应秋只得安抚道:“他年纪小,很快就能好了。”
期思坚持先洗了澡,回房间趴在床榻上,感觉浑身都散了架。
陆应秋随身备着伤药,他的药比大夫的管用,确认期思没伤到骨头,给他上了药,轻轻盖上薄被。
“他们要对你上刑,你为何不提我?”
缘空和小云松在一旁,方才看见那大片青紫,触目惊心。
期思把粥碗放在榻旁的漆盘上,说道:“不是不能跟旁人说你的事吗。”
陆应秋在军中任要职,身份不同,一直都对周围人说他是做生意的,免得给期思和缘空招致麻烦。
陆应秋皱眉:“我说的是平常不许说,都上刑了,还不说?”
期思扭过头眨眨眼:“他们堵我的嘴,我想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场面想想就可怕,缘空听得发毛,拈着腕上佛珠,清秀眉目扭起来。
陆应秋看着期思,沉思片刻,问他:“你怎么会打冯家那人?”
期思趴在榻上,身子僵了一下,咬着嘴唇不说话。
缘空和陆应秋对视一眼,陆应秋示意他们先出去。
期思没抬头,但知道陆应秋的意思,摆摆手说:“不必了,也没什么,就是……冯……冯禹默,他弟弟把我带去,他想亲我,动手动脚的……我警告他他不听,一直拦着我,我就打他了。”
片刻后说:“要是我没理他就好了,去看什么楚腰剑,说是跟我娘留下那把一样,既是一样的,又有什么好看。”
缘空听到冯禹申竟是帮凶,瞬间明白期思在牢里说得那句话,脸色很难看。
陆应秋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期思感觉得到他的愠怒。
“陆应秋……冯禹默没有死吧?我记得他最后满脸是血,一动不动的……我是不是杀人了?”期思小心翼翼地问。
“死了又何妨?”陆应秋道。
期思:“……”他不想杀人啊。
“重逸会不会生气?”期思趴在枕头上,忧虑地说。
重逸是他师父,素来教导他习武不可肆意伤人,期思从小到大从没仗着会武功欺负过人,谁料这一出手就是大事。
“怎么会”,陆应秋喝了口茶,才平复些,“我给他传了消息,他这两日也就来了。”
一天一夜没睡好,又是挨打又是担惊受怕,期思吃了点东西就沉沉睡去。
陆应秋很快打听到,冯禹默伤得不算重,断了根肋骨,当时被期思内力所伤才口鼻溢血,瞧着吓人而已。冯家财大气粗,山参灵芝当饭吃,慢慢养着也就好了。
“肋骨断了?”期思迷迷糊糊听见陆应秋说话,问道。
“不碍事,又没戳到肺管子。”缘空说,期思这才又睡过去。
当晚,冯老爷背着手来回在屋里走了数趟,最后恨恨指着冯禹默:“你那个毛病就不改!色字当头一把刀,早晚害死你!”
冯禹默脸色苍白,靠在床头,低头不语。
“你瞎说什么?说不得是那小子有意接近默儿的……那王大人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把人放了?”冯夫人声音哭得嘶哑。
冯老爷啐了一声,烦躁道:“你懂什么?人家靠山硬得很!”
一旁伺候的婆子见状,伸头伸脑朝冯夫人身边贴:“太太,那小孩我听说过,没有爹,娘还是个短命的,家里不富也不贵,依我看,就是来攀咱们大公子的。”
“你听听!你听听!什么靠山!不过是城北的破落户!你该要他偿命!”冯夫人闻言更加失控,尖叫道。
冯老爷气得揪着那婆子就往外搡:“一张破嘴,还嫌不够乱!”
婆子缩头缩脑地躲。冯夫人又去拦冯老爷,一个劲儿责怪他没办好事情,屋里乱成一团,冯禹默在床上有气无力靠着,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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