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段非无看了眼顾云山,咬牙冷笑了一下,“师侄好手段。”
段非无自然不知道阿景在顾云山闭关时为助他体悟驱影之真意而在他眉心留下一丝真元,也正凭依这一丝微弱的感应,让影很快便悄无声息地突破壁障寻了过来。顾云山没有与段非无解释,只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与鬼影的动作。他与影心意相通,自觉察到它的气息紊乱不堪,心境亦不复往日平和,满盛着暴烈的仇恨,像一座沉寂多年终于沸腾轰鸣的火山——随他疯吧!
而影的眼与剑无声无情地钉在段非无身上,好似天地间容不下更多东西。
没有人比影更恨段非无,而他满腔奔浪也似的恨,化作惊雷一般的绵密剑势,直卷向段非无的各处要害。剑去时光阴都似逆流,无数散碎的记忆过眼而去,少年人漫吟着诗文踏过流水,青丝渐添着白发,他手中竹笛一管,身后是万顷碧波荡漾的平湖,那笑吟吟的一眼望来,刺破了漫长而短暂的光阴。
影的剑也刺破了那层叠虚妄的幻境。他的眼里只看见段非无,看见他俊秀的脸孔,因受伤而微微皱起眉头,却不退反进,鬼影长啸一声自守黑剑中再度激出,一时之间击剑之声如骤雨击瓦一般绵绵不绝。
被阵法割裂而复合的错乱空间,光怪陆离地遍布着生生灭灭的幻影。而影的眼神像是洞彻,又像是木然。他早先还惦念着心宁,抱有可笑的妄想与旧念,才会沉湎于那一场长长的美梦,甚至险些于梦境循环之中耗尽神念身死道消,可如今他破梦而出,自没有任何一刻比此刻更加清醒——成心宁已经死了,在那一场十余年前的刺杀与大火,而罪魁祸首就在眼前,那一幕他不久前才经历过——剑光穿透鬼影虚无的身躯,刺过心脏,抽出时滚烫的鲜血溅了满脸。多像幻梦的末尾啊,只是心宁那一双惊惶的眼瞳换做段非无的,叫他心里快意得想笑,又空落落得想哭。
“我不懂人心,你又懂么?”影挥散了手中那把细剑,声音很轻,半是嘲讽。道人颓然跪倒在地,血水自他捂着胸口的指缝间满溢而出,转瞬便沾了满手。
温度在渐渐流失。段非无看着地上的血水,又望向不远处的顾云山——那重重扎在守黑剑匣的符文中枢上的短刃缓缓拔出,无数囚困其中的魂灵自守黑剑匣之中号叫着腾空,化作一道道淡淡的细烟——若非如此,鬼影岂会失控,他又怎会为镇住反噬之力被影捉住那一息破绽,在这黄沙中死的不明不白?死?……哈哈,死?
他感到锥心之痛,不在那影刺在心脏的伤口,却更狂躁、更蛮横,转瞬便递到身体每一个角落——倘若没有顾云山,那该多好?他会找到这只影魅,将他镇压驯化做自己的影子……他将有更长的时间修习驱影之术,将在开封论剑获胜,于群龙无首之时入主血衣楼,接近高高在上仅出现在传闻之中的那人,找到机会刺杀他,最差也可以同归于尽……这本该都是他的东西!
他岂能甘心?!
一个念头在心中大声叫嚣着,段非无重重地按着胸口,紧咬着牙关,以模糊的眼盯着顾云山与影,终将痛叫狠狠地咽回肚里,唇角露出一抹含糊的狞笑,却终于没有人看到了。
头顶的夜空与星辉变得错综,无数细细的光线蛛网似的穿过浓稠的黑暗,将戈壁黄沙烧得滚烫。已然失去控制的阵法正在一步步崩溃,黑暗被割裂,渐渐分崩离析,窗棱似的露出远方破碎的天穹,已渐露出了鱼肚白,一时竟分不清孰真孰幻。耳边那重重叠叠的诗吟与笛声拖出长长长长的一笔尾音,随着影漫长生命中最浓重的爱与恨,终于渐渐渐渐淡去了。影缓缓舒了口气,睁开眼来,回首望了一眼顾云山,好似踌躇了片刻,终于朝他走了去。
“影哥。”顾云山唤了他一声,朝他笑了一下,语气是轻松的,“死了?”
这算是明知故问了。
“活不成了。”影说。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顾云山将知白收回匣中,又问。
影与顾云山相对一眼,终于也露出些许笑意来,张口还未开口回答,却听得若有若无的动静,好似遥遥传来兵刃相击的脆响,又听谁喊了一声“小心!”猛地回首望去,只见得一片狂沙乱舞,将尚且晦暗的天地之间遮得更加朦胧而险恶。
“是阿竹的声音!”顾云山心中一跳,只觉哪里不好。他视线被阻,瞧不真切那最后的一幕幻影后面是什么,可影却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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