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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傅清宴急迫的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因为我已经习惯了。”

对的,其实是因为习惯了,傅清宴这么告诉自己,十年如一日,怎么可能不习惯,他习惯了去关心许长生,习惯了去照顾许长生,正如他这么多年以来,也习惯了住在书院,习惯了去医馆配药备着,习惯了每天去熬补药喂给许长生,一切都是因为习惯。

许长生眼里的星火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许长生走了,留下了那罐上好的庐山云雾。

傅清宴却像是经过了一场殊死搏斗,他自己知道的很是清楚,自己的背上湿了一片,全是自己的冷汗。

☆、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以无视内容提要啊!因为作者以前并没有使用过内容提要这个功能OTZ

书院里的人不少,小城不大,但是想要自己的儿子念书念的出人头地的人却不少,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拼了命把孩子往书院里塞。许先生的书院里可是出了一个十六岁的秀才,十九岁的举人!这么好的先生,提着灯笼都难找,傅清宴便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回报着许家一家,至少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许先生教的好不好,都只会责怪自己的孩子念书不认真。

可是天赋异禀的人终归是少的很,不然许先生怎么会捡到了傅清宴就如同捡到了一个宝一样再不肯撒手,书院里的学生不少,却只有两个举人四个秀才,其他的大多都还是童生,三年童生不中,许先生就会把这个人劝回家去,他也总是要考虑自家书院的水平的,再怎么样童生三年不中,可见不是无心向学就是有心无力的,实在没有必要强留下来互相伤害。

书院里的另一个举人叫夏瑞,比傅清宴长了三岁,按照他的年纪绝对也是一个奇才了,可惜傅清宴珠玉在侧,倒是映照着他多少不如傅清宴了一点。正因如此,这个叫夏瑞的对傅清宴多有不耐,书院里的别的学生也大多被他嘲讽过,可见是个恃才傲物到了极致的人,书院里的人大多不喜欢他,但是碍着他如今也是个举人了,许先生还是把他留在了书院里。

“哟,傅师兄来的这么早。”夏瑞是第三天一大早回的书院,许先生许夫人都已经回来了,不过许家一家大多数时候都在后院生活,傅清宴虽然住在后院,更多的时候是在前院的学堂里案桌上涂涂写写。“夏师弟也很早。”傅清宴虽然不至于和他有仇,却也没什么好脸色,淡淡的回了一句。

夏瑞又道:“我记得师兄是住在城外的吧,可见是昨日就回来了?傅师兄可真是不把自己当作许家的外人?”夏瑞说的话实在是很挑衅,傅清宴姑母一家住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一来一回要两个多时辰,他一边嘲讽着傅清宴家世不好,一边又说傅清宴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种话傅清宴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这个夏瑞晚自己一年进得书院,总觉得自己如果能早一年跟着许先生念书,也能十八岁就中举人,十九岁就进京科考。所以傅清宴只是淡淡一笑:“的确是回来的早些。”

夏瑞见傅清宴毫无反应,又道:“也是,傅师兄是许家家奴,当然不算是外人了。”傅清宴也不理他,径自磨墨,倒是身后的回廊上突然传来了东西掉在地板上的声音。

许家书院的前院学堂是开放式的,四面无墙,冬天会挂上厚厚的布帘隔温,如今已经是春天,自然早早就拆除了,学堂旁边连着木质的走廊,和饭堂的小路,前门后门的小路连接在一起,左边是一个池塘,里面养了些锦鲤,右面则是一个小树林,影影绰绰,很是幽静。

傅清宴和夏瑞同时回头,就看到许长生站在那里,也不去捡掉在地上的宣纸和书册,只定定的看着夏瑞。夏瑞的心里有些不安,说到底许长生是许先生的独子,许先生和许夫人都宝贝到骨子里去,他虽然敢和傅清宴呛声,此时却不太愿意和许长生争执。

他虽不想和许长生争执,许长生却不打算就这么草草的放过他:“夏师兄,你刚才说什么?”夏瑞原本是给许先生面子不想和许长生冲突,但是许长生在傅清宴面前给他脸色让他丢人他就咽不下这口气了,说到底,他如今已经是举人了,许先生虽然是进士,但是许长生还只是个童生,却敢这么和他针锋相对,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一件事情。

“哦?看来许师弟另有见解?”夏瑞冲许长生扬了扬下巴,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许长生,一个男孩子,却从小病恹恹的,连考试都要瞻前顾后,就怕给他关进去个一两天就再也出不来了,不过是仗着自己的父亲是书院的先生,如今竟然是和自己争执起来了。

许长生也知道夏瑞已经是个举人了,他不论怎么样也不可能和有功名在身的人吵闹,若是闹出去,总归是自己吃亏的,但是事关傅清宴,他一步也不愿意退让,“夏师兄若是把心思都放在念学上,恐怕早就是进士之身了。”这话正戳夏瑞死穴,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只有早一步考上进士自己才算是赢了傅清宴,可是傅清宴与他同批进考,结局如何尚未可知。

夏瑞原本就不是愿意留口德的人,被逼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倒也是,傅师兄也算不得是许家家奴,不也能是入赘许家的么。”

许家没有女儿,只有许长生一个独子。夏瑞话中的意思简单明确,许长生当即就白了一张脸,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傅清宴也是气极,一拍桌子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夏瑞道:“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不知道么?”许长生听到此言便扭头去看傅清宴,傅清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许长生看了看夏瑞,又看了看傅清宴,突然转身仓皇的跑走了,掉了一地的书册纸笔都没来得及捡。

夏瑞也觉得自己说的过分了些,但是嘴上不饶人:“他有什么好跑的,伤风败俗的不就是他自己么。”傅清宴怒不可遏,一拳砸在了夏瑞的脸上。

打的这一架不仅惊动了许先生,还惊动了城里的几个官家老爷,小城很小,出个举人不容易,这两个举人打了一架,还打的这么轰轰烈烈,整个书院的人都看到了他们挂了彩被许先生送到了衙门,许先生也是无奈的很,夏瑞是个刺头他已经知道了,可是傅清宴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学生,别说打架了,连生气都是极少的事情,问起来原因两个人都缄默不言,他实在无法,只好把他们都送到了衙门,一边念叨着:“管不了了,我管不了你们了。”

秋闱也不过是再过半年,这种时候把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衙门也只劝了劝,便又把两个人送回了书院。

傅清宴明显感觉到许长生开始躲着他了,平日里他总觉得不论何时,只要他愿意去找,总是能够找到许长生的,可是如今却不是这样,许长生似乎是完美的错开了他的时间,即便相遇了也不愿意多说几句话。

上一次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了呢,傅清宴突然就记起来了,许长生从小身体不好,许先生不敢让他出去玩,别的孩子出去摸鱼游泳,打弹弓放风筝,许长生就远远的坐在一边看。有一次许长生坐在自己屋外的木质小长廊上,院子外面有孩子在放风筝,书院所处的位置清幽,后院出去有很大一块空地,如今已经被一些小商贩占领了,那个时候却有很多的孩子在那里玩耍。

那个彩色的风筝就在后院院墙上面飘飘落落,许长生坐在那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听着外面传来的笑声和叫声。

傅清宴突然就很不忍心看到这样的许长生,所以他做了一个彩色的大风筝送给了许长生,只有风筝,没有绑线,傅清宴也害怕许长生会去放风筝,然后又开始咳嗽,或者更直接一点,在放风筝的过程中摔倒了,受了伤。

结果许长生突然就不理他了,总是远远的避开他,原本临睡前傅清宴都会陪在许长生身边陪他入睡,送了风筝之后许长生总会把自己团在床的最里面,面对着墙壁,摆明了就是不想和傅清宴说话,不想搭理傅清宴。

许长生从来没有这么闹过脾气,傅清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省了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他怎么样都想不通,为什么那个风筝会让许长生这么生气。“长生,你总要告诉我我才能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呀。”傅清宴坐在许长生床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那个背影,原本也没有期待许长生会回应他,却没想到许长生真的闷闷的说话了:“你既然不让我放,就不要送给我呀。”

傅清宴那个时候才突然发现,许长生,他这个师弟,即便是体弱多病,但是性格上却很是坚韧,他可以忍受自己远远的看着别人玩耍,但是却不愿意被一个属于自己的风筝拖住心思苦苦煎熬。

果然,许长生说:“我本来,是可以忍住的。”

傅清宴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他趴在许长生身上,对着他的耳朵轻轻的说道:“谁说我不让你放的。”许长生转头看他,眼里都是细碎的光芒。傅清宴接着道:“我是怕你一个人自己偷偷去玩了不带我,线在我这儿呢,明个儿师兄就带你去小山坡放风筝。”

小山坡是城南外的一个小山丘,对于成年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好玩的地方,偏偏许长生就一直被这个地方磨着,做梦也想去那里,书院里那个时候都是半大的孩子,他常听人说,谁又去小山坡的溪水里抓了两条鱼,谁又在小山坡上捡到了一块奇特的石头,那个小山坡在许长生心里简直是有如仙境一样的存在。

傅清宴说话算话,一大早就偷偷带着许长生跑出了书院,许长生不能跑步,脚程也慢,傅清宴就背着他一路小跑出了城南。许长生那天很是开心,他从出生开始就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过,放肆的大笑,躺在草地上看云,去牵着风筝的线,光着脚踩在溪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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