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不知道我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得了名字就利落地干起活来,起初我还看得十分感概——如今少爷我也是有姑娘照顾的人了——直到我看见她轻轻松松拆掉了房里破败的旧床。
我惊得目瞪口呆,吃了满嘴的灰。
那张床虽然是破败的冷宫之物,当年的工匠却是不敢偷漏半点料子,我估摸着自己来也就她这样吧,这小姑娘莫不是天生神力?
阿罗不是天生神力,和我一样,她是个练家子,练的就是力气上的功夫。
阿罗说:“小时候家里闹饥荒,兄长见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便带着奴婢投了一处山匪,山匪不留无用之人,奴婢便也跟着习武了。”
乖乖,早前听说杜蘅搞定了一处义匪,有能之士都招安了,这姑娘莫不也是?
杜蘅也太大材小用。
还是说她家兄长做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位子上,暗地里不满招安所以要把他家妹子放到我这里来?
我心里的小人就喜欢听这些话本里才能看到的故事,听得欢畅,蹦蹦跳跳地挥散了我的无聊。
我就是无聊,我问她:“你家兄长现在何处?”
她倒是奇怪:“今儿中午您不是还见过他么?”
我什么时候见过这等神人?
我只见过一众宫妃,后来发小白戈带我去了御膳房。哦,御膳房那个新来的厨子。
我看阿罗,我就想她的哥哥会是怎样厉害,我还想去找这位哥哥玩呢,他怎么能是那个连个馒头都不给我留的厨子。
我的幻想又一次破灭了,人生真是喜怒无常。
阿罗很是骄傲:“奴婢的兄长从小就擅长厨艺,您想吃什么就说,有食材就没有他做不成的菜。”
她不说我真的不相信那厨子能有这么好看的妹妹,果然人不可貌相。
我默然,正思考杜蘅放这俩人进来意欲何为,难道是失散多年的皇亲国戚?
皇帝这就驾临冷宫了,突然得我还以为是被我念过来的,毕竟我是见过神人一般的大师侄一个念头就招来小猫小狗的。
咳,一定不能让杜蘅知道我刚才拿他和大师侄的小猫小狗相提并论了,我不怕我哪天死不瞑目,我怕杜蘅手足相残坏了名声。
我们毕竟是多年的同床好兄弟是不。
现在是冷宫里的同床好兄弟了。
杜蘅说我把他的被褥都抢来了冷宫,于是皇帝屈尊来和我同床入睡。
我呸!我不会再相信他说国库没有钱的话了。
但是杜蘅俨然已经练就了一身厚皮,脸皮尤甚,公然差遣我的小阿罗去找她哥哥点菜,就连一道汤都不由得我来选,当皇帝都这样的么?
皇帝伯伯以前是怎么请客的来着?
我短暂地回想了下,好的我没话说了。
菜上桌的时候我是真的连在心里高弯弯绕绕的心思都灭杀得一干二净了,并且我觉得我原谅厨子不给我留馒头了——以后日日有色香味俱全之佳肴,谁稀罕他手里的馒头。
同时我决定要好好待阿罗,这其实并不需要我对我自己强调,只是在面对杜蘅又一次企图睡我这样残酷的现实的时候,我真的很想那个躺在我床上的人是我家漂亮的小姑娘。
她怎么能在这么险恶的情形下弃我而去呢?
我决定了,就算她是杜蘅派来的间谍,我也得把她感化咯!
晚饭吃得太饱,杜蘅卧在我的床上看我在房里来回踱步,他倒是很体贴地建议我俩一起出去散步消食。
我拒绝了他,一个人翻到了屋顶上,赏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儿晚上也是晴朗,明月当空就跟张饼一样,我不合时宜地想起师父那张圆圆的脸来。
都怪我爹平时对我教育得太好,他死了我都不怎么想他,如今对月想落几滴泪都只是想起我那失踪好几年的师父来。
缅怀了一会儿,我还是认命地回了房间,杜蘅还是那样卧在床上,见我回来了就挪开了位子,于是我又认命似的过去躺下。
容我说一句,真是暖和。
好了,说完了,灯一黑,眼已瞎,他大爷的杜蘅你要睡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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