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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不太平,你晚上少出门。”段老五叮嘱道,“你要是害怕,可以搬来与我同住。”

“多谢段大哥好意,我会小心的。”沉清告别段老五转身回屋,顺手关上了屋门。

段老五朝沉清屋子望了会,眼神晦暗。

屋里的少年乖乖坐在床上,见沉清回来便缩在床铺一角,似乎还是对他有所警觉。

沉清让少年自己先梳洗了一下,对方身上都是泥巴和污血,用了两盆热水才洗净,数不清的疤痕分布在少年肌理分明的麦色皮肤上,对方的身体十分结实,宽肩窄腰,个头虽比沉清矮了几分,却充满了蓬勃的生气,一看便是从小习武之人,也许他的同门正在到处寻他。

沉清正垂眸思量着少年的事情,抬头又和那名少年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那双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好似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泉。

沉清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天色已晚,明日我再帮你煎药罢。”

闻言,少年紧绷的神色终是有了一丝松动,“为何要救我?”他突然开口问。

“总不能见死不救,”沉清如实回答。

沉清把那盆污水倒掉后,自己随意梳洗了一番,将唯一的一床被子让给了少年,自己则从柜子里拿出了比较厚实的衣服穿在身上,又将家中的两只长凳并排放到一起,充当自己临时的床铺,准备今夜将就着睡一晚。

不知救下这人是福是祸,沉清并不想卷入什么恩怨纷争,只盼着等少年的家人能尽快来寻他回去。

“我把灯灭了,”沉清剪了灯芯,小屋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他今天累极了,躺在长凳上很快熟睡过去,并没注意到床上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他,许久许久。

第3章

沉清习惯了早起,天还未亮便自然而然醒了过来。他浑身酸痛无力,手脚冰凉,冷得直打哆嗦,转过头往床上一看,那少年赤裸着上身,正盘腿坐在床铺上调息。

沉清没有去打扰少年,他洗簌了一下,来到厨房淘米、生火,不一会儿就煮出了一锅香喷喷的小米粥。盛了满满一碗留给少年,自己就着锅子将剩余的粥喝完。

等沉清忙完回到屋里,发觉少年已经睁开了眼睛,又在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原先的衣服怕是没法穿了,先穿我的旧衣将就下,过会我去铺子里帮你做身衣服。我煮了点粥放在桌上,趁热吃,”沉清说道,然后把锅子洗净挪开,换上瓦罐,开始为少年熬药。

少年起身,拿起沉清的衣服放在鼻前嗅了一下,然后往身上一裹,快步走到桌前端起沉清煮的粥,几口喝个精光。

少年喝完粥,站在沉清身后有些不知所措,沉清回头问道:“怎么了?”

“你有恩于我,待我恢复,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少年朝他抱拳,略微别扭地鞠躬,似乎很不习惯做这些。

“举手之劳罢了,”沉清忙将他扶起,“你且暂住在这里好生休养,其他事无需忧心。”

沉清见少年衣服穿得乱糟糟的,便重新帮他整好衣襟,又取来木梳,把少年打结的头发梳理整齐,绾好发髻。

“谢谢,”少年挠了挠额角,一脸羞赧。

待少年喝完药,沉清便要出门摆摊,少年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沉清,沉思的沉,清静的清。”

“沉清,”少年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完全没有初次见面时的戾气,反倒像个腼腆的邻家小弟弟,他认真地念了一遍,“我想不起自己叫什么,你,你可否帮我取个名字?”

沉清点头:“如今你失去记忆,不知姓甚名谁,我是在山中遇到了你,不如暂时就叫小山如何?”

“好,”小山点了点头,“虽然我现在还想不起来,不过总有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

沉清抽空还到当初发现小山的地方搜寻了一番,始终找不到小山的剑,幸好又在路边发现了些野蜂蜜,商队的蜜茶总算是有了着落。

茶摊上,沉清听几个茶客说起了黄员外被杀一事,据说整个脑袋都被砍了下来,只剩一层皮连着,下手的是个专业的杀手,手法干净利落,一院的护卫都能没拦下他。

黄员外平日在宣镇作恶多端,欺男霸女坏事做尽,前几天刚逼死了一对孤儿寡母,有不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如今得到该有的报应,宣镇里不少百姓拍手叫好。

沉清在一旁静静听着,不知怎的,莫名想到了小山。他摇了摇头,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他在过往的路人里留意了下,并没发现有人在找小山,对于小山的真实身份一时毫无头绪。

招待完那支商队后,今日依旧提早收摊,沉清去菜市买了些蔬菜,打算和段老五昨日送的猪肉一起做几样小菜。他平日里摆完摊回家都已疲惫不堪,不怎么做饭,不过如今家中多了一个人,也不好跟着自己太过随意。

落人巷里住的都是底层的穷人,屋子年久失修,残破不堪,屋上的黑瓦稀稀落落,一到雨天就会漏水,墙沿因无人打理而长满杂草。即便如此,在沉清心中,这也是一处能够遮风挡雨的容身之所。

从菜市出来后,他推着板车走在回去的路上,板车上放着新鲜的青菜和山笋,是他特意为小山准备的。转过巷尾,一眼就瞧见了那白墙黑瓦间,小山正趴在窗边等候自己,对方单手托腮,身上穿着自己那套靛青色的旧衣,乍看之下好似一副秀美的水墨画。

沉清停下脚步,年幼时的记忆一下子从脑海中清晰的涌现出来。小时候母亲恶疾缠身,只能终日待在家中,为了贴补家用,他从小便跟着父亲外出卖茶叶,直到天黑才能回去。每次同父亲回家的路上,总能看见母亲拖着病体,打着破旧的纸灯笼,倚在家门口等他们归来,风雨无阻。天再黑,也有那一盏指路的明灯照亮回家的方向。

这种有人在家中等候自己回去的滋味,已经许久没有尝试过了,忽然间,他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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