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长史不同,长史忠心,他唯利。用人如驭,长史信步,我放心,但张峤,便需驭之以鞭。”
长史闻言动容,拜道:“臣谢殿下信任。”
濮阳淡淡一笑。与其信任,又何尝不是一种驾驭,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
“那张峤……”
“很快便有当头棒喝。”
谋臣各有各的心思,荆王之能,驾驭不住,听谁都有道理,张峤进言几回,非但未得荆王重视,反倒为人排挤。
他也算有眼力,如此几日,立即醒悟,荆王府看似蒸蒸日上,实则危如累卵,荆王非良主!
他当机立断便撤了出来,才想起为在荆王处周选出一席之地,他竟忘了往公主处复命。张峤急出一身冷汗,他在公主府大半年,自然知晓公主不是如她面上显示的那般宽仁。但转念一想,公主有手段不假,但她能如何?公主耳,还能夺位不成?
张峤放松下来,悠然过了一夜,至翌日晚,方趁夜赶去拜见。
濮阳也见了他,笑问:“如何?”
张峤自知来迟理亏,也着实忌惮濮阳手段,便欲将功补过道:“荆王殿下已入毂,臣还有一事禀殿下。晋王已得知此事,恐怕会有行动。”
濮阳微笑:“不止晋王,还有赵王。看来张卿瞧不上孤那六兄,那孤将你荐于晋王如何?抑或卿以为赵王处更有作为?”
荆王府的情形,殿下竟只晓得一清二楚!豆大汗滴坠落在地,如被人一击即溃,张峤面色苍白,已不似方才那般举重若轻,他趴在地上,脑海中飞快转过这几日所为,殿下早他心思,可为何一言不发,任他攀附荆王?
张峤战战兢兢,他抬起头来,看到公主面带仁慈的笑,寒意顿时从脚底升起,遍布了他全身。他才知他犯了怎样的错误,深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住,知强辩无益,干脆认了,以求一条活路:“臣有罪,请殿下惩处。”
“你是朝廷的官,非我家臣,何必如此恭敬?卿起来说话,无需如此客气。”
若是她责骂,便罢了,如此言语,更让张峤惶恐,他突然想到,殿下只是一公主,为何会在荆王府有耳目?她图什么?难道是陛下暗令殿下监视诸王?
他心思活,转瞬便想到如今储位未定,莫非陛下另有打算?他骤然大喜,若是如此,还有谁比濮阳殿下更早窥见帝心?非但如此,濮阳殿下得陛下看重,就是只依附殿下,将来也大有可为。
张峤且惧且喜,濮阳高坐看着,唇角勾起一抹笑,眼中冷意昭然。
她不喜欢这等两面三刀的小人。可小人往往都是有些本事才能叫人咬牙切齿地称之为小人。她要用他,便得控制他,让他死心塌地地追随她。
她受皇帝耳濡目染,看待臣下,并不在意忠奸。忠臣也好,奸臣也罢,各有各的用处。
收拾了张峤,濮阳便琢磨晋王知晓,赵王那边也就这一二日了,到时,就热闹了。世家要维护自身地位,但诸王不会管这个,他们只会争着在陛下面前出头,到时,世家也不得不帮着他们去争,割出一块肉来,以期讨好了诸王,有朝一日,可得更大的好处。
再后面,便是陛下的事了。
此事已成一半,濮阳稍松了口气。秦坤入内来禀道:“殿下,先生回来了。”
“知道了。”濮阳回道。
刚松的气像是堵在了胸口,闷闷的。濮阳敛眸,方才的兴奋皆尽散去。她起身入内室,换了身更为柔美的裙裳,往小院走去。
第51章
濮阳未使仆婢通传,便自入内。
室中卫秀正净手,一婢子捧着一块洁净的白帕,候在一旁。
关心一个人或多或少会看到她的心里。卫秀取过白帕,擦了擦手。她唇角呈现柔和的弧度,眼中亦平和,但濮阳却逐渐发现,先生其实十分淡漠,这世间万物,仿佛并没有什么使她挂念使她心动,她常以温柔之色视她,但转身也会以同样的柔和望向旁人。
濮阳见过许多谋臣,满腹阴谋,满腔诡计,替君王分忧,也替自己前程铺路。是否先生也如此,神态如何,不过手段而已。待旁人如此,待她亦如此。
故而,她虽不在乎她的情意,却不得不和颜悦色,以防与主上反目,使自己筹划落空。所以那日,她才会执她之手,才会欲言又止,才会不知所措,她所展现出的种种,皆不过是迷惑她。
这一念头令濮阳倍感焦躁不安。
她走了进去,卫秀恰擦干了手转头过来,见她,也不意外,轻笑道:“殿下来得正好,免了我派人去请。”
这几日卫秀早出晚归,总不见她身影,今日难得她归来早,濮阳自是要过来看看的。
但先生主动来寻她,多半是有要事。濮阳也将儿女情长暂放一边,正色道:“先生可是有事相商?”
室中仆婢不知何时皆退下了。卫秀提起茶壶的手势一顿,方才的轻快的笑意从她面上淡去。濮阳茫然,不解她为何如此。
卫秀自嘲一笑:“我请殿下来,便是有事相商?”
这话听到耳中,似是另有深意。可她总是反复,时而温柔,时而又冷淡。濮阳不知她是何意,也不知如何接话,一时便愣住了。
卫秀看了她一会儿,随即便镇定如常,为濮阳斟了盏茶,接着道:“如此,那便谈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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