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明媚的日子,甚至明媚得有些过分。她高兴的哼着歌,从打工的店里,拿了木纹最喜欢的布丁,芒果味的,往木纹的家里而去。散发着热量的水泥地面,似乎在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然而她并没有发现,一如既往的好心情。
木纹的家,在公寓楼第五层的最里那间,阳光和冷气都到达不了的地方。往常时候,隔音并不好的木门总是传出吵闹的电视声,因为木纹喜欢看相声。木纹总是说,看着相声说尽人生百态,就像把自己置身于世界的中心一般,尽管这个世界的相声,尽是些无聊的,想笑也笑不出来的烂段子。今天的木纹家,却有所不同。
瓶菓走在五楼的走廊,哼着的歌渐渐变了音调,像凄厉的惨叫,她在试图掩盖她自己的恐惧。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像沉入深深的湖底,变得冰凉冰凉。她快步,想听见木纹家熟悉的,吵闹的电视声,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今天的木纹家,寂静的可怕。
瓶菓故作镇定,从小小的手提包里,拿出木纹家的备用钥匙,对准锁孔,用钥匙,打开了安静的木门。她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小心翼翼,心里一悸,耳朵却灵敏起来,那甜腻的声音,散发出满满的恶意,揪住她的头发,拉住她的衣衫,一刻也,动弹不得。她深深的扩张着自己的呼吸道,眼白泛起血丝,然后就想摆脱了束缚一般,往后退了两步。她盯着从里屋走出来的英俊男子,听着男子温润的声音这样说道:“你好,我是入海,木纹的恋人。”那一刻,瓶菓宁愿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就此失聪也好。她又看着面带疲惫的木纹走出来,突然神经质的大笑,几乎癫狂的,逃离了这个,违反“规则”的地方。
入海和木纹看着她离开,相视一笑,木纹轻轻的抱住入海,仿佛一点也不伤心的说道:“她也走了,世界,又少了一个人。”
十六是在波浪不断冲刷的海边岩石上,找到了呆呆的瓶菓。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不能对这种状态的瓶菓坐视不理。十六是个温柔的男子,不像入海般温柔的可怕,十六的温柔,才是真正的温柔。他轻轻的抱着瓶菓,用干燥,宽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瓶菓美丽的长发,温柔的嗓音像细柔的海风,淡淡说道:“菓子,十六在这里,什么也不必说,安安静静就好。”瓶菓恍然的抱住十六,喃喃自语,喃喃自语,十六没有刻意去听,他待在瓶菓的身旁,陪着她就好。
当十六终于知晓木纹与入海的事情时,即使是一向温柔的他,也不免用了最大的恶意去猜测那违反“规则”的感情。多么可笑啊!温柔是温柔,接受是接受吗?说着对人平等以待的空话,结果就是说出这话的人,最不平等,怪不得这个世界,尽是惹木纹发笑了。离子,十六,瓶菓,该是朋友时,扮演得惟妙惟肖,一旦出事时,他们就成了,最伤害木纹的人。很可惜,木纹没有表现出他们想要的表情,尽管木纹的心里,难过得想哭。
所以说,木纹不信虚无飘渺的诺言,连入海,他也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瓶菓—苹果
十六—石榴 吃水果的时候想的名字
离子—梨子
这是架空,与现实无关。
☆、转变
木纹发现,他可以安安静静的和入海坐上一天了,两人,相对无言。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现象,他偷偷看着入海温润的侧脸,不知道哪里不对,只知道心很慌,仿佛全世界的恶意都朝着他一人涌来,无法抵挡。
入海一如既往的跟他的木子在一起,他在木纹出神的时候,在冰箱里拿了木纹喜欢吃的芒果味布丁,走回来时,不知怎的手一抖,布丁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他掩住心悸,抬头看向木纹,只觉得他的木子离他越来越远,眼前一片模糊,直到重新清晰起来,眼前只有木纹,对,木纹,不是他的木子。
木纹和入海都感到了心慌,他们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木子的海,变成了木纹和入海,海的木子,变成了入海与木纹,他们感觉世界在笑,它在笑什么,它疯了吗!
木纹伸手拉住入海的衣角,他感觉快喘不过气来了,他的脑海一片灰色,眼睛失去光彩,他觉得自己都快要死了,他乞求般抬起头,只看见入海张狂的笑容,他的心一滴一滴的挤出血来,像一张大手捏住它,怎么也不放开。
入海揪着自己的头发,看着木纹揪住他衣角的,变得灰白的手,他好似厌恶般的拂开它,他的双眼没有了聚焦,蹒跚着朝门口挪去,轻轻的声音,低语道:“木子,我的木子,我最美味的,牛奶布丁。”木纹被他抛弃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他离去,看着大门打开又关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谁落泪了呢?
他们终究抵不过世界的同化与世俗的侵袭,眼前看见的,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用尽心力去爱的人了,木子终究成了木纹,海终究成了入海,熟悉的人终成陌路,千山万水,什么都没有了。
木纹呆呆的,坐在靠窗的地方,他的心里没有多难过,他只是,有些缓不过神来。他和入海在一起,有多久了呢?他没有算过。不是说,□□的人,每天都记得清清楚楚吗?那为什么,他什么也没有记得呢?入海总是对他说诺言,可是他从来没有信过,木纹不信虚无飘渺的诺言。也许分开,他们都有错。
入海跌跌撞撞的回了家,他的父亲,母亲,妹妹就像没有看见他一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他也不在乎,蜷缩在房间的地板上。他怎么也找不到他的木子了,哪里都没有。可他的心却狂妄的笑了起来,那鬼魅一般的声音,刺痛了他的耳膜,那些声音说着话,它们说:“终于摆脱了那个不守规则的人,不是吗?入海,入海,欢迎回来,世界会好好奖励你的。”入海也开始笑,低声的笑,狂妄的笑,可悲的笑。终究不过陌路了呢,至少我爱过你,所以我不欠你,对吗?对吗?自欺欺人,罢了。
世界喜闻乐见的看着两人的转变,它看着入海灰蒙蒙的命格,像打了一场胜仗,骄傲自得,又拿了一个灰蒙蒙的命格与入海的命格绑在一起。随即他转头向木纹依旧亮眼的命格,奋力抛进了灰蒙蒙的雾中。木纹的命格却猛地炸裂开来,碎片扎进了世界的身体,灼热的疼痛让世界大叫,所有的碎片都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最后,消散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完结
希望别像第三章锁了一会儿
☆、寻找
木纹吃掉了家里的所有芒果布丁,嚼也不嚼,生吞一般压着喉咙,送入泛酸的胃液里。他感到恶心,就像世界与入海,和这个世界所有人。不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了,木纹想,连他自己,都不敢当人了。他将家里弄得一塌糊涂,连木制地板都硬生生的被他撬起来几块,棉被被撕烂,棉花落了他一身,他就这样恍然的,在一片狼藉中,盯着屋里的每个角落。
木纹说,他在寻找能够钻进去的地方,他想逃离这个规则的世界,他听见世界在他的耳旁笑,那么吵,那么烦。可是不管他躲在哪里,世界总是找得到他。他几度想放弃,就这样,做个世界喜欢的“人”,但是他的内心却嘶吼着,不要停,逃开它,逃开这个世界。他好累。
在木纹与世界搏斗时,入海交了个女朋友,他就好像从来没有遇见过木纹一样,把曾经的一切当做虚幻的梦,做过,也就忘了。入海的女朋友,很漂亮,有着成熟女子的美,那个女子和她的家族一样,把世界当做心中的信仰,膜拜。她从来不做违反“规则”的事,尽心尽力宣传着“规则”,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接受了曾经违反“规则”的入海,入海对她,感激不已。入海似乎忘了,曾经有一个人,陪他一起厌恶世界,违反“规则”,他脱身了,留下另一个人,连容身之处,都被世界的恶意侵占,把心,变成了空洞与绝望。
木纹不见了,尽管他的消失,没有人知晓。所有的,就好像遗忘了还有他存在一般,他不见就不见,没有引起一丝波澜。可能等他回来,才会有“人”心情波动,为什么呢?因为长时间“规则”的压抑,木纹是他们最合理恶意发泄对象,没有“规则”不允许,没有“人”会袒护他,他已经被世界抛弃。
木纹究竟去了哪里呢?他去寻找有人的世界了,天地何其广阔,总会有个地方有人。他什么也没带,就这样一路走着,他违反“规则”的事情好像还没有传出那个地方,他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感激一条“规则”,那就是不能不救助落魄的人。当然他恶意的想,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是“罪人”,又会有什么表情。
世界依旧在他的耳旁咆哮着:“你违反规则,你违反规则!”但是他什么也不在乎了,这,就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胆量吗?
入海拥有了女朋友,十六与瓶菓在一起了,离子找到了新男朋友,他们都有条不紊的按照世界的安排,生活下去,直到死去。木纹的父母每天开开心心去打太极拳,似乎忘却了他们还有个儿子存在,对他们来说,颐养天年才是最重要,其他的,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列。此时的木纹,行走在冰天雪地中,天地一片肃杀,只有他一个人,孤寂,心都冷透了。
就像是一段求生之路,唯有你自己在这里,你需要找到线索离开,还要提防世界意识给你安排的种种不幸,走到死路品尝绝望,找到线索带来希望,用武器抵抗不幸,也许还会遇见善意的帮助。当然,这个世界的木纹没有这个幸运,世界没有安排线索呢,也没有善意的帮助只有对他的满满恶意,也许会有奇迹也说不定,前提不是悲剧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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