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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敢。”知道自己如果顾及脸面而拒绝云徊，不止自己无法活着离开都城，只怕就连一族也是难保，滢王只有咬牙答应了下来。

云徊的要求令众人纷纷侧目，但却无人敢谏，只因为喜怒无常的云徊连自己的妻子都能手刃，又有几人能够幸免？云徊本人却并不以为然，只因为在他看来，就连他那贵为皇子、皇弟的亲弟弟云峥都可以随时为他而舞，眼前区区不过一个滢王，又算得了什么？

强忍下这份羞辱，又生怕出现任何纰漏而惹恼了云徊，旋转、飞扬的舞步中，滢王却动了杀机。他所跳之舞正是王族中代代相传的剑舞，手中宝剑不断反射出的寒光让他心头为之一动。

“如果……就这样将剑刺向那昏君的咽喉……”滢王偷眼看向云徊，却终于还是打消了行刺的念头。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自己之所以要忍下这份屈辱是为了滢地的安宁，为了族人的安全。“纵然自己行刺成功，只怕这弑君之罪也万万难逃。自己身死是小，累及他人却是不该……”

强压下心头怒火，滢王只希望这飞旋的舞步永远不要停歇，自己若是可以就这样旋转着死去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受到的屈辱或许会有得到洗去的那一天，遭受到的失败也并非不可能被胜利所逆转，但反心一旦生出，却是再也不能平息。无法欺骗自己这样的念头从未在心中生出过，滢王的心中已经起了反意。不只是他，还有一旁强颜欢笑，假装欣赏着他那绝世的舞姿的衣冠楚楚的臣子们……

云徊那边歌舞升平却杀机暗藏，云峥这边却是危如累卵而千钧一发。由于何欢的保密工作做得的确出色，云峥和萧秦的房间真的成了这城中的禁地。不明真相的士兵凭借着道听途说的消息猜测里面住的是何欢为了克敌而秘密求来的仙人，还有人说不过是何欢劫掠来的绝色佳人，更有人传说里面供奉着的其实是云峥的鬼魂。

偶尔，也会有些好奇窥视，或是碰巧经过的人会听到里面传出人的低语声，更是会目睹到一些匪夷所思的怪象。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再也无人敢冒险尝试想要知道里面究竟隐藏的是什么样的秘密。

“你到底是有办法，还是没办法？”朱藩已被秘密除去，偶尔前来探险的人也被萧秦用幻象成功驱赶，得以一心全神关注战事的云峥忍不住催促萧秦。

并没有回答云峥，萧秦只是乜斜了云峥一眼，又绕开了云峥。倒也不是他有意要卖关子，实在是他直到现在也没想出个好办法。从来对鬼神这样虚幻的东西不感兴趣，萧秦平日里喜欢研究的都只是类似穿墙入地之类的实用法术。

书到用时方恨少，此时的萧秦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师兄。“若是他能在身边……定然能够想出解决的办法……”素来轻视段破尘的志向的萧秦自经历了那次尸变之后，再一次生出了悔意。但感叹归感叹，懊悔归懊悔，这些却都不能对改变形势提供任何的帮助。

如果自己不能够击破阴兵，不用说云峥，就连石匠恐怕也不能幸免。想想自己在石匠家也赖了许多时日，而如今竟然连帮助他达成从军的小小心愿都要受阻，萧秦只觉得一口气自丹田窜升而起，却堵在了胸口。

“我自有办法。”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不想被云峥嘲讽、奚落，萧秦走到窗边。

“你要去哪儿？”云峥的语气听起来带着几分怀疑和焦急。

没有回答云峥，萧秦变身成为一只飞蛾，在灯火下翩然舞动双翅，又慢慢飞出了窗外。

第40章 觉醒

“擒贼先擒王”，如果能够操控阴兵的那个人不存在了的话，阴兵也就会自然消散。这样打定了主意，萧秦打算直接去会会那个传说中的“无极道人”。只是有一点萧秦大概没有想到，既然对方可以操控连他都头疼的阴兵，实力又怎么会在他之下呢？

没有让鸟儿带自己前去敌方的兵营，萧秦是不想让离尘冒险。虽然他对人普遍冷淡，对于自己认同的，则无论是人还是物都相当在乎。虽然变身成了飞蛾，但萧秦也还是怕被对方识破，并不敢飞入帐中，而是在帐外找寻着道人所在之处。

“军师，像这样围城要围到什么时候？”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吸引了萧秦的注意。

“元帅不必心急，阴兵虽然厉害，行动却并不灵便。只需要困得城中之人意志消沉、粮草匮乏，定可事半功倍。”一个听来有些阴柔，却让人心里十分不舒服的声音带着笑意回答了刚才说话者的疑惑。料想这说话者定然是那传说中的道人，萧秦躲在缝隙处偷看帐内的情况。似乎是怕人窃听，两个人又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了半天，那“无极道人”终于起身告辞，向着自己的帐中走去。

远远跟在道人身后，见按道人进入了帐中，萧秦继续飞上前去想要看个究竟。只见那道人吹熄了帐内的几盏明灯，只留下了一盏昏暗的孤灯，径自上床，开始了盘腿打坐。知道道人这是在进行每日不可缺少的修炼，萧秦想着不如就趁此良机杀他个措手不及。谁知道还未等萧秦动手，那道人竟然先开了口。

“看得这么久了，难道不想进来坐坐吗？”道人那阴柔的声音偏偏带着男子特有的低沉，听起来有种诡异的违和感。萧秦四下张望了半天，才发现这四周竟然没有半个人影。虽然心中诧异如此重要的地方怎么会竟没有士兵守卫，萧秦还是现出了真身原形。既然对方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变化，最好的方法也就只有进去一探究竟。

“这里……难道只有你一人？”萧秦顺着道人的方向看去，只见昏暗的灯火下，道人那张因灯火照映而看起来忽明忽暗的脸上，双目却依然紧闭着。

“是啊，只因为敢不听我的话而靠近此处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道人边说边慢慢张开了眼睛，这不睁眼还好，一睁眼却露出了两只绿莹莹的眼睛。眼前的哪里还是什么道人，分明是一条青黑色的大蛇正人立而起，张嘴吐出了一条血红的信子。

“妖道……”萧秦脱口而出，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用上这个词的一天。

“妖道？明明你自己就有一半妖魔之血，又凭什么说我？”阴冷却柔和，柔和竟然阴冷的声音说着令萧秦难以置信的语言。

“你说什么？”萧秦的脸色白得比死蛇的肚皮看起来更加惨白。

“你难道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人。至少，只能算是半个人。嘿嘿……”青黑色的大蛇摇动身体，头伸向了萧秦的方向。

“一派胡言……”心神动摇之间，萧秦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身体似乎正不断下沉，又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所紧紧包裹，说不出的惬意舒服。所有的意志似乎都在渐渐瓦解，无边的黑暗袭来，让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厌倦……

就在他想要放松身心，任这黑暗席卷自己而去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蓝色的眼睛。“对啊……那个人，那个有着那样一双眼睛的人，是不是也有着和自己相似的境遇？而自己还有着和那双眼睛的主人尚未兑现的约定……”一念至此，萧秦突然张开了双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知道自己竟然已经被大蛇吞入了口中，感觉到了濒死的恐惧，萧秦的身体里迸发出了他自己从未曾感觉到的力量。用力撑开蛇口，成功逃脱，萧秦不免有些后怕——如果，如果再晚上那么一点，等到完全被蛇吞入腹中，只怕他就再也不会有逃脱的机会了。

“好小子，果然绝对不能留下你……”大蛇张口露出了两颗巨大的毒牙。刚才生死攸关的瞬间，竟然迫使萧秦激发出了一直隐藏在身体中的潜力。虽说因为缺乏引导而不能将这身体中蕴藏着的能量完全开发出来，但萧秦已经表现出来的强大力量还是让大蛇感觉到了危险。

想到若是他日这眼前之人身上的妖力得到了完全觉醒之后该是多么的可怕，大蛇就更是觉得非要趁早除掉萧秦不可。意识到目前的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蛇妖的对手，萧秦当然不肯硬碰硬吃亏，而是果断选择了逃跑。就在他即将逃脱的瞬间，感觉到身后的风声，他本能地偏头一躲，虽然躲开了致命的一击，但那巨大的毒牙还是刺中了他的肩头。

松开了萧秦，并没有继续追赶，大蛇知道自己已经得手。对自己的毒液的威力相当自信，并不想要再费力去追逐萧秦，大蛇张开大嘴打了个呵欠，重新盘起了身体……中了蛇毒，萧秦却并没有停下，意识其实已经开始模糊，他只是凭借着好像受伤的野兽要寻找隐秘之处的本能跌跌撞撞地向山中奔去。

“自己竟然不是人？”知道那蛇妖根本没有必要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萧秦不免悲从心生。他之所以厌恶人，那只不过是因为他觉得人类辜负了他，特别是将他遗弃的母亲。

如今，既然自己并不是人，那他之前所有的一切怨恨似乎也都没有了成立的基础，让他感觉到了一种茫然的痛苦。自己不是人，所以被人类所排斥岂不是在情理之中？难怪师父一直说他并不适合修炼长生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也难怪自己总是有无穷无尽，似乎永远都用不完的精力……现在看来，都是拜这肮脏的妖魔之血所赐。我是谁？我的父亲是谁？母亲又是谁？究竟我又是怎样来到这个世间的？从未对自己的身世和存在产生过困惑的萧秦就这样在痛苦中渐渐陷入了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