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消逝,盖聂心中唯想,若身死今日,最遗憾的是死在自己人手里,或许前一日死在戎狄营帐也不会比现在更加不甘。
……
“……”
剧烈的疼痛,仿佛脊骨裂开一样的尖锐剧痛,盖聂花了一刻才慢慢醒悟自己撑过来还没死这个事实。他的眼皮很沉重,重得撑不开那微弱的重量。喉咙很干渴,得益于此,他没有在神志混乱的时候痛苦呻|吟。
“你醒了?”
这个声音明明很近,在盖聂的耳朵里听起来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布帘,很想当年在卫国宫殿里,他和小小的师弟躲在帘幕后面,听着王的寝宫里传来的奇怪声音。
后来怎么样了呢?他那是只是懵懵懂懂,但比他大一岁的师弟目光中几乎要喷出噬人的□□。
发生了什么事呢?他刻意去忘记,但是现在那一幕无比清晰地在脑子里回放,在所有的声音停歇之后,他看见侯夫人跌跌撞撞地从卫王寝宫跑出去。
侯夫人,是小庄的生母。
啊,头开始痛起来,停不下来。
一只手粗暴地掀过他的肩膀,迫使他抬起半个身子,也不管这样的动作会不会让他刚刚包扎的伤口崩裂开来。
然后,一杯水抵在唇边。
盖聂张了张嘴,用尽力气想要去饮那杯中的水。但长久的剧痛让他虚脱,清凉的水刚刚才滑入喉管就刺激地他剧烈咳嗽,所有的水都被咳出去,还弄翻了杯子,弄湿了身下的毛皮垫子。
“你真没用……”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失望的发泄。
“刚刚真应该给你□□,就像生出你的那个男人一样,看着你这我面前喝下去。”
撰着他的手忽然松开了,盖聂重新倒下,他因为背上的伤口包扎,整个人侧趴在毛皮之上,狼狈得喘息着。
光影离开了,盖聂努力想去睁开眼睛,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背影,然后他听见水从陶罐里再度倒出的声音,然后一个影子再度笼罩住自己面前,挡住了所有的光。
这一次,那只手攫住了他的下颚,逼着他抬头。
在阴影里,他看见对方抬起手,自己喝下一口陶碗里的水,然后朝他俯下身——
嘴唇碰撞在一起的感觉让两个人都陌生,盖聂的反应很迟钝。他虚脱干渴了太长时间,求生的渴望让他无法思考很多问题。
他,需要水。非常需要。
冰冷的水透过对方的口腔已经变得有了温度,哺过来的时候不在让他虚弱的喉咙饱受刺激,顺着喉管流下时抚慰了他脆弱干裂的喉咙。
那唇舌在哺完一口水之后,短暂地离去,卫庄再次就着陶碗饮下,然后揪着盖聂的头发把水渡过去。
卫庄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人。
盖聂的睫毛在剧烈地翕动着,他的瞳孔透着茫然和空洞,失去的神志还没完全回来。
盖聂在挣扎,他想要清醒过来。
卫庄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被捆绑在刑架上盖聂无助的喘息。他忽然就想再让他更难过一点,于是他知这次渡完水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顺着翕开从唇,把自己的舌头伸进去,去纠缠。
“……唔!”盖聂发出急促的喘息,他本能地察觉不对劲。这种认知超越了他能接受和理解的范围,他知道对面的人是卫庄。但,他不清楚卫庄这样做的意图。
让盖聂失控、痛苦是卫庄最想做的事情。
想想也是,这样苦痛没有希望不知道去恨谁的人生,凭什么只有我能体味——你,是不是也该感同身受?
舌头纠缠着回过神开始躲避的舌头,被突入的牙关被像钳子一样的手指捏住。
逃避不了、躲避不得。
就连沉默,都是一种罪过。
卫庄松开盖聂的时候,盖聂原本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嘴唇已经被迫染上血色。他却用带着明显评估的语气说:“没有那些女人的味道好。”
盖聂失去支撑倒在皮毛毯子上面,他已经不想再说话。痛疼与窒息的感觉,让他暂时不能再质问任何问题。
卫庄的目光落在渗出血色的绷带之上,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盖聂额头间即将滚落的冷汗,转身步出营帐。
片刻,军中的大夫进来,上前检查盖聂的伤口:“校尉,您别用力,这样伤口反复纵使老夫医仙附体也无可奈何了。”
盖聂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只说:“在下明白。”
重新上药,帐外有脚步声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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