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是能够松懈下来哀叹的时候,比起三观更重要的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他看了看Hotch,两个同样正直的男人在危机下快速搭建起了合作信任关系,交换了一下情报。
嗯,大部分都来自于他们的恋人同居人。
毫无疑问的,这里是画中世界,巫琮在进来前检测过这里的灵力波动,可以肯定其与那本画集的关系,但是经过观察,Hotch认为这里并不全都是巫琮所描述出的那幅画。
门口迎客的侍女确实是黄鹂一般头发上缀着绒毛,然而那垂花门却不是巫琮描述的紫藤垂曼的模样,并且之后的小亭也好舞姬也好,跟那侍女都有着些许不甚明显的违和之处,但硬是要说有什么差别,也只不过是灵动些与木讷些,眉眼妩媚些与体态风流些的区别,严格来说甚至都无法算得上是什么的区别,只能说是一种隐约的感觉。
他觉得有必要再去门口迎客的地方看一看。
John也表示Sherlock认为这里有着许多个极其相似的幻境。
他们找到了网上能找到的所有与幻境相关的信息,理所当然,不同的人对此有着截然不同的说法,在一眼排除掉那些胡编乱造的消息之后,咨询侦探在描述中找到了许多有趣的地方。
“他们的说法大部分都是一样的,两个女人把他们引进门,到了一道垂拱门见到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女人,之后在湖心小亭里吃饭喝酒看歌舞,最后被送进了房间里休息。”咨询侦探说得很起劲,大概是跟巫琮不怎么搭理他专注解构这里的咒术,微妙地激起了他那孩子气的好胜心有关,“但是他们口中的细节就差了很多。”
“有人说进门的两个女孩子是红衣服,也有人说是黄衣服。”
“有人说垂拱门上是紫色宝石,也有人说是黄金。”
“当然可以说是因为他们全程都是神志不清所导致的,但是看看他们的说法,那太详细太确实了,他们的措辞方式让我更倾向于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在什么情况下,可以既有红衣服也有黄衣服,拱门上紫色宝石和黄金共存?”Sherlock说出了自己的推论,“幻境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有很多,只不过它们大体上极其相似,只有细节上不同。”
“在进来之后我还注意到,那个垂拱门和其他地方的风格并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很像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区别,那里的两个女人和其余人也有着很大的差别,衣服的色调和纹路上截然不同。”
巫琮笑了,散去了指间的灵气,“你若是这么说,倒也没错。”
“这里是一幅摹本。”
站在大门口他就发现不对了,牌匾上的虫二两字是他亲手写上去的,他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字迹都认不出,因此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了问题。
那两字写得和他很像,可惜依旧能看出不是他的字,他写字更加轻逸自如,恰合风月无边之题,而牌匾上的字里则有着说不出的沉郁之气,不知道的还当这里是什么监牢大狱,只一个牌匾便攒了这般多的怨恨悲郁。
那两个迎上来的姑娘也和他画的不同,那眼尾稍高了些,嘴巴稍小了些,头上翠羽被珠钗替代,原本天然活泼的灵动间便添上了几分说不出的轻佻妩媚之色。
给自家小姑娘看的画,巫琮怎么可能会画出这种神色轻浮的角色。
但是这摹本里确实也有他的原画的存在——那个垂花门,那一部分是他的手笔,他习惯在调墨的水里添些玉髓液,所以出自他之手的画色泽会和其余的不同,更加的朦胧温软。
哪怕是极力模仿原作的摹本,每一笔里也蕴含着画师的灵魂,每一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没有谁能真正画出一模一样的画。
巫琮能够从画中看到作画人的情绪,沉郁悲凉满腹怨气,纵使是不夜江南的繁华盛景,似乎也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悲愤之气,那婢女纵然笑着,似乎眉宇间也是笼着几分怨怼。
但是怨恨什么呢,又说不清楚,只记得怨恨着,悲伤着。
好像作画这件事那般的痛苦,却又如同生命一般难以割舍。
画这摹本的画师能力并不够像他一样自如地将笔下之物化为真实,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他的原作夹杂在摹本里,只有这样才能让幻境成立,打开“门”,构造出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世界。
既然这里有原作的一部分,那么别的幻境里肯定也……
巫琮一顿,扭头快步出门,他的速度很快,并非用走的而是用飘的,一眨眼就没了他的影子。
咨询侦探本来想跟上去,但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走出门,那本来安分下来的女人们又缠了上来,有志一同地把他往门里拉扯,她们的力气大得可怕,一时间Sherlock竟然挣脱不开。
客人既然来了,可不能随便离开啊。
屋子里的香气骤然浓郁起来。
巫琮顺着来时的路飘过了小道,他看到了小亭里的年轻男人,那个男人僵硬地维持着举杯的姿势,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
门外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就像把一幅画做出了立体效果,有人举杯欲饮,有人水袖轻舞,有人巧笑嫣然,看着这场景,耳边听得到丝竹之声觥筹交错,鼻子里闻得到酒香脂粉香,但是那种不真实的突兀感极为明晰。
空气安静地如同凝固,雾气渐浓。
巫琮抄了个近路踩过湖面落在了垂花门前,朦朦胧胧的紫并着朦朦胧胧的绿,漂亮端庄的女人靠在门边似是浅眠,在这个凝固而不真实的世界里,她们两个显得格外特别,哪怕明知道她们只是被画出来的,也依旧无法克制地将她们视作为真人对待。
就是这里了。
巫琮取出一支笔,悬腕执笔在空气中蘸墨似得动了动,紧接着笔尖提起轻点,顺着垂花门向外一扫,空气里泛起点点涟漪,明艳中翻出迷蒙温软的墨色。
紧接着,空气又颤了一下,那墨色被抹去,重新又填上明艳的色彩。
巫琮不动声色,似乎早已料到了这般情景,依旧快速地一笔笔绘出,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笔笔也紧跟着他,巫琮画到哪里,他便跟着改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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