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两个字比一掌打开全远祺都有用。
全远祺看宇文执的眼神,愤怒又委屈:“如果他不死,他会害死您的!”宇文执捂着胸口走过来,把全远祺手中的弯刀收起来。瞥了一眼高奕瑄,无奈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杀他。”宇文执从全远祺身上取出解药,丢给高奕瑄。转身搂住全远祺的肩膀,靠着他。说:“走,回去吧。”
“那他呢?”全远祺不忘踢高奕瑄一脚。
“既然他不想走,我们就不带他走了。他现在还看不清齐国的形式,等他看清了就会跟我们走了。不用管他了。回营。”宇文执叹息。
华羽先带援军来的时候,宇文执已经撤兵了,毫无理由连夜撤兵。这是宇文执在他参加的战争里,输得最惨的一次。
华羽先舟车劳顿,加重了病情。高奕瑄从没见过华羽先受伤之后,这么久还没恢复。按华羽先的体质应该是很快就会康复的。高奕瑄不放心华羽先,想到自己府里的管家,便没放华羽先回家,直接带到了昌黎王府。华羽先却百般推辞说,可能是自己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了。
好在容成耀也一起劝华羽先,便将他带到了昌黎王府。高奕瑄找了一间偏僻的客房,偷偷叫来许斌,让他给华羽先诊治。华羽先看了一眼许斌,不满道:“这不是三弟你府上的管家吗?一个管家事的,怎么能治病呢?”
高奕瑄安抚道:“许斌在我府上,一直隐姓埋名,也是有他的苦衷的,但是他的医术确实高明,这个你不用担心。”说罢,就把华羽先的手腕递给许斌。
许斌为华羽先把了好久的脉,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又仔细看了看华羽先的伤口。问道:“将军在受伤之后,可曾吃过不该吃的食物?”
“何为不该吃?”
“比如毒蛇或河豚这类的。”
华羽先眉头紧皱:“三弟,亏你还说他医术高明,这不是瞎说吗?我自己受了伤,怎么可能冒险吃那些东西?”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许斌按住华羽先的肩膀说:“那将军可否把您疗伤的药给我看看?”华羽先推开许斌,站起身,怒道:“庸医,不懂医术就别在这里乱说。胡麒,走。”说着就叫他的偏将来带他走。许斌见华羽先执意不肯给他看那药,便劝道:“将军,无论那是什么药,都请您不要再吃了,那药吃了之后虽然在体外看不出什么,但是它在一点点地吞噬您的内脏呢。”
在座的人都为之惊讶。容成耀猛然想起自己丢掉的太子给的药。刚要说什么,华羽先大声道:“多谢大夫叮嘱,只是圣命难违,君要臣死,臣不得有偷生之念。”后半句话说的大义凌然。其中苦楚也只有华羽先自己体会了。
许斌也不阻挠,只对高奕瑄说:“王爷,华将军的病我无能为力。”
高奕瑄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因为自大,被钉死在龙椅上的父亲;毫无罪过,被虐死在牢里的皇叔;受百姓爱戴,被暗杀的左丞相……哪一个对齐国有重大贡献的人,不是被想得到皇权的高氏一族所杀呢?如今又轮到身经百战的华羽先了吗?那下一个是谁呢?是容成耀,还是在众王子中最不受欢迎的高奕瑄呢?高奕瑄不寒而栗。
送走华羽先之后,容成耀也回去了。
高奕瑜一直在昌黎王府陪郑远汐,高奕瑄本想跟高奕瑜喝酒,可是高奕瑜酒量不行,怎么也不肯跟他喝。高奕瑄便去静心池一人买醉去了。
第二天一早,高奕瑄还在床上忍着宿醉的痛苦,就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高奕瑜来敲高奕瑄的门,在门外大喊着:“四弟,快起来,快来看啊!昌黎王府的门槛要被人踏破了!”高奕瑄揉着太阳穴,不情愿地走出屋子。
屋外有几十个着盛装的老百姓。见高奕瑄来了,集体叩拜。高奕瑜笑道:“四弟,你可赚到了!这些老百姓是自发来给你表演舞蹈的。你带着五百骑兵冲进周兵的事被百姓们谱了曲子,还编排了舞蹈,要来表演给你看呢!”高奕瑄只觉两枚银针从双耳中穿过,刺痛和鸣响让他一阵一阵地恍惚。
上天总是跟人开玩笑,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当天晚上,齐主高溍就举行了庆功宴。华羽先身体不舒服,没有来参加。高奕瑄和容成耀嘴上欢喜,却心惊胆战。宴会进行到一半,容成耀称身子不爽快,就先回去了。高溍脸上的怒色,谁都看得出来,谁也不愿意多待。
高溍见容成耀走了,便问高奕瑄:“你是一人带着五百骑兵,直接冲进宇文执几万的士兵队伍里,你就不害怕?”
高奕瑄只当是高溍的赞许,回答也十分真诚,他说:“在我看来,齐国是一个国家,是我的祖国,也是我的家,我誓死也不允许外人侵入。”
高溍听了哈哈大笑,高奕瑜在一旁附和道:“四弟可是战场上的奇才,有这样保卫国家的心,可是我齐国的大幸啊!”高溍瞥了一眼高奕瑜道:“奕瑜,你精神不错嘛,借着这个开心劲,多喝几杯。来人啊,给王爷换大碗!”高奕瑜推辞不得,一碗一碗地喝下。宴会结束,高奕瑄和高奕瑜都喝醉了。好在高奕瑄意识还清醒,高奕瑜却醉得不省人事。高奕瑄叫了两顶轿子,抬着两人回昌黎王府。
轿夫们走夜路,脚步很慢。晃晃悠悠的轿子让高奕瑄有些晕,借着酒劲昏昏欲睡。行至半路,高奕瑄的轿子伴随着几声惨叫,猛然摔在地上,把高奕瑄摔醒了。高奕瑄撩开轿帘一看,是在回昌黎王府必经的万年桥上,轿夫已然全部倒在血泊中。高奕瑄大呼不妙,跳下轿子,跑去看高奕瑜。只远远地看到凛冽的月光下,一把刀划过高奕瑜的脖颈,然后被推到桥下。高奕瑄顾不得追那凶手,纵身一跃跳入河中救高奕瑜。
高奕瑜在桥上的时候,就已经被人一刀致死,就算高奕瑄及时跳进河里救他,也无济于事。第二天一早,皇宫宣告高奕瑜的死讯。原因是高奕瑜因齐国打了胜仗,心中欢喜,饮酒过多,以至于经过万年桥时,坠河而死。
高奕瑄把高奕瑜的尸体拖上岸的时候,万分心寒。高奕瑜是父皇的大儿子,从小跟高溍一起长大。高奕瑜一直是高奕瑄羡慕的存在。父皇虽然死得早,但是高溍时时护着他,有什么好事也会第一个想到他。高奕瑄一直以为,高奕瑜是最不可能被高溍杀死的那一个,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高奕瑄认得那把刀,认得那双眼睛。正是一直哈巴狗一样粘着高溍的何正茂。
高奕瑜是先皇的大儿子,葬礼还算体面。郑远汐不能参加高奕瑜的葬礼,一个人在昌黎王府哭成了泪人。高奕瑜家中还有一妻三妾,其中有个叫安修的妾,得知王爷死了,甘愿殉葬。可她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安修和高奕瑜关系甚好,无话不谈,她知道高奕瑜和郑远汐的关系不同于一般,又怕把女儿给正妻抚养,将来会受人欺负,不忍心女儿吃苦,于是暗中把女儿送到昌黎王府的郑远汐手中。
高奕瑜葬礼完成后,高奕瑄一直郁郁终日。容成耀便劝高奕瑄称病到别的地方避避风头。高奕瑄本想带着郑远汐一起走的,可是郑远汐还有要照顾的孩子,便只身一人带了些盘缠,牵了匹马,就离开了邺城。
高奕瑄牵着马刚出邺城城门没多久,路旁就跑出十几个人来,横成一排,挡住高奕瑄的去路,抱拳道:“王爷,我们奉大司马之命,已经再次恭候多时了。”
高奕瑄叹了口气,认命道:“既然如此,就前面带路吧。”
正值初春时节,齐国处处生机。马车里的高奕瑄撩开锦帘,看齐国的风景远去,心中竟没有半分留恋。正是充满生机的日子里,高奕瑄却心如死灰。齐国再这样下去,怕是没救了……
以唐胜为首的十几个人,带着高奕瑄从邺城一路行至怀州。宇文执倒也细心,怕高奕瑄被人发现,吩咐唐胜,要一直让他待在马车里,避免跟人见面。宇文执不能深入齐国,在洛阳战之后,就带了几个心腹守在怀州,一直等着高奕瑄的到来。
终于到了怀州,马车停下来。高奕瑄听得外面有人喊道:“奕瑄,下车吧。”
高奕瑄撩开帘子,宇文执正伸手要扶他下来,仰头看着高奕瑄,微眯着双眼,仿佛受到了强光的刺激。高奕瑄从另一侧跳下马车,一言不发。
宇文执收回手,笑笑说:“还是头一次见你穿成这样,粗布袍子,身上连个配饰都没有,不像是将军,倒像是平常人家的小哥。”
高奕瑄回头看了一眼宇文执,不知道到这里来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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