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纸张什么的本丸这里就江雪比较多。先前还担惊受怕着这样的行为会不会叫江雪生气,但是小夜说没关系,而且……这位大人竟然意外得好说话啊。
宗三也很高兴。兄长孤僻是孤僻,但就像他很喜欢马当番畑当番这样的工作就可以看得出来,只要跟打斗没什么关系,他都比较容易接受,而曾身为名士佩刀,跟风雅有关的事物,他也颇为精通。虽然不知道先前他是因什么而不开心,短刀们误打误撞,倒是叫他心情好了些。
没有什么比看到兄长开心更能叫他满足的了。
江雪牵着小夜回来的时候,檐廊底下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宗三甚至架起了新的木几,在边上煮了一锅茶汤。石切丸坐在对面,两把刀正在品茶。
“兄长。”宗三仰头微笑,然后对着弟弟张开手,小夜很自然地蹭蹭蹭跑上台阶,扑进他怀里,被揉了揉脑袋。
“嗯。”江雪轻轻应了一声,将视线转向另一侧。
“夜安。”石切丸说。
江雪微微怔了怔,点点头:“夜安。”
大太刀是因白日出征的事感觉过意不去前来拜访。性情何等温和宽容的刀,即使明明与之没有任何关系,旁者的难过亦或是伤疮也会叫他感同身受。
宗三坐在一边听两者交谈,有些惊讶于兄长与别人相处的分外和谐,虽然话还是很少,但那种微弱的情绪他能清晰感觉到,兄长心中是一片安宁而静寂的。
这样就好罢。
形影单只终究难免凄凉。有一两个知己两三个棋友茶友,便也很好罢。
这世上最冷清也最温柔的雪。
佛陀爱一切生灵,也冷眼直视此间所有挣扎。经历过最坎坷最苦难的厄运,辗转于多位主人之手,作为笼中之鸟被困束,被磨短,被焚烧,放肆激烈到极致,可最终所有的疯狂磨灭在那一片清幽寂冷的雪间。
您注视着我,我甚至感觉我为佛陀所注视。
这样的兄长,他怎会不尊崇……哦,后来变成了怜惜。
宗三带小夜回去睡觉,江雪送别石切丸。
夜已经深了,深蓝衣袍的付丧神在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庭院里的景灯难得亮得这么齐整,光色静谧,他回身的时候有些惊讶地发现有根花枝已经开得很灿烂。
重瓣的樱花是浅浅的粉,花芯边上是纯净的白,寂凉的夜风吹动花枝,也将那隐隐的香拂到他的鼻间。他仰头望了好一会儿才走回檐下。
收拾好檐下的物什,把茶具放回柜子的时候的愣了愣,取出那张折叠得很丑的宣纸,摊开,然后眼角就漫出淡淡的笑意。
“江雪”、“宗三”,歪歪扭扭的字迹几乎铺满整张纸,边上划出一颗大大的心,然后是一个“小夜”,因为写不下了,重叠在另两个字的边缘。
他摩挲着那张纸很久舍不得放下,最后又叠回原样拢进袖子随身携带。
在屋里坐了很久毫无睡意,起身想走回廊下再看看新绽的那枝花。
“哇——”然后屋顶上倏然探下一个脑袋。
江雪本能地仰头望过去,下一刻因为惊吓而砰砰直跳的心脏跃动得更欢,几乎是要强忍着才能按捺住倏然流动的愠怒。
白衣的鹤在檐边倒吊下半个身子,笑眯眯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6.10
说老实话,其实鹤丸跟江雪相性怎么看都差得要命吧,性格理念完全相反什么的……可是……
鹤爷:欺负他的快感根本把持不住啊!
☆、〇捌
江雪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面无表情回看他。
他确实很容易受到环境影响,但情绪反应其实很弱,因为思想从根本上就注定他在这个世界感知到的最大情感只有悲伤。他也会生气,也会讨厌,也会愉悦,但这所有的情绪都很淡,太过浓郁的哀伤如云雾般蒙蔽了他的认知,以至于叫其余的一切都显得短暂而遥远。
可是从未有那么一种情绪,强烈到能叫他清晰分辨,甚至似乎可以触摸到那种滚烫的感觉。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一把刀,光是站着不动就让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快走快走,简直是控制不住的愠怒,甚至是……惧怕。
鹤丸歪着头看那个蓝色的身影表情一瞬就从静默柔和过渡到了冷漠。冰中燃烧着火焰。可哪怕只有那么一闪而逝的艳灼之色,已然足以叫人震撼。
真是美啊,若是经常看到这样的美,心也会忍不住动起来的吧。
“啊呀,没被吓到吗?”他这么半是做戏半是真实地笑道,“真是伤脑筋呢,最近的登场都不够骇人啊。”
江雪情不自禁攒紧了手心,没有接话,好艰难才能把警惕的视线挪开,放回到那支绽放的很灿烂的花枝上去……是吓到了的。只是努力没把受惊的模样表现出来。
感觉着表现出来就像是示弱了一样。最无法原谅的是明明做了这样过分的事,却依然若无其事地用那么温柔随意的语调打着招呼,就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怎么都无法喜欢得起来吧,为什么,他们都不会生气呢,一次次的被吓到被触怒然后一次次的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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