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强忍住眼泪:“先前秋收之时,遭遇蝗灾,收成十分不景气。后来入了冬,蝗虫终于没了,可又来了大雪。我夫君上山打猎之时被野兽伤了性命,我只能带着不满一岁的女儿前来投奔亲友。可谁料他居然因着徭役被官府抓紧了牢房,一家子也是死的死散的散。她们自顾不暇,又怎能顾得上我,我无计可施,只能如此。”
蝗灾、徭役、雪灾……
这其中随便挑出一个都是一等一的大事,可陇右的百姓遭遇如此多,京中居然一无所知。陇右欺上瞒下官官相护之事看起的确是非同小可,南乔要啃的是一块硬骨头。
柳初年皱眉想了片刻,只觉得心中有千头万绪,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先歇息吧,养养神,若有旁的事情我会再问你的。”柳初年闭眼倚在车厢上,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倦色。
女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柳初年,见她没有驱赶她们母子的意思,终于放下心来,默不作声地流着泪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尽头,所以才遗弃的女儿,有些万念俱灰的意思。柳初年的出现给了她希望,让她终于恢复了身为一个母亲的天性,现下她抱着自己小小的女儿,甚至有些不能理解自己方才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忍心做出那样的事情。
然而这种平静并没有保持多久。
“姑娘!”包虹这次的语气带上了十足的郑重,以及不自知的惊慌,“有灾民围了过来!”
柳初年骤然睁开了眼。
无需挑开车帘,她便已经能猜到车外的景象了——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若此次她不能处理妥当,那她只怕就要步上多年前那位晋国富豪的后尘了。诚然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对这些灾民也没什么指望,自然不会像那位富豪一样因着一腔热血被作践所以气得当场气急攻心不治而亡,但只怕也免不了要受上一轮剥削,最后能留下多少东西就是纯靠运气了。
“不要慌。”柳初年平静地开口,神色看起来波澜不惊,她转头看向马车角落处蜷着的那对母女,“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出声,不要让她们发现你们的存在。”
“我可以去劝他们,我可以告诉他们,你是好人……”
柳初年打断了女子的话,笑容中带了些嘲讽的意味,低声道:“你还是不清楚他们这些人,他们已经疯了。不会顾及你是如同他们一样的灾民,反而会嫉妒你得到了我的救助……总而言之,不想惹事的话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我会料理好的。”
她口中虽这么说着,但心中却没太多底气。
这些灾民已经是走入绝境的人了,听不进什么劝告与哀求,就算你再怎么能言善辩,都未必有施展的空间。
柳初年藏在衣袖下的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解下狐裘扔在车角,微微掀开车帘跳了出去。
入眼的便是一群衣衫破旧的灾民,他们或直白或隐晦地看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这辆车,眼中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贪婪,仿佛饿了许久的饿狼,终于看到了送上门来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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