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人忙道,“我……我就是……”
齐牧瞪着他,“你如何治病的?殷祭酒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又发烧了?你都不留神着病情变化的吗?!如此疏忽,谈何为人医者!”
那人被骂得有点懵,“这……殷祭酒他,他——”
“有话快说!”
那人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话好歹有了点条理,道,“回侯爷,殷祭酒他……实则这些天来,病情一日比一日恶化,连着好几天吃不下东西……怕是实在……实在回天乏术了……然今日一收到侯爷的捷报,殷祭酒便回复了不少精神,还难得地进了些食……我们本以为殷祭酒奇迹般地有所好转,但适才又把了一番脉……”
他说到这,停住了。可接下来的意思,在沉重的脸色上基本表露无遗。
齐牧怔住。
他是……
为了等自己回来吗?
为了履行那个诺言?
这是子夜与侯爷的约定。
君子一诺,誓死不渝。
一行清泪,从齐牧眼中滑下,顺着他满是沧桑与风霜的脸庞,滴落至胸前沾满尘土的盔甲上。
作为一个铁铮铮的男子汉,齐牧并不算有泪不轻弹的人。几乎每一个在战场上牺牲的亲人、朋友、将领,都有他的热泪作为送行与祭奠。正是齐牧这感性的一面,使得他纵使时常铁石心肠、甚至背负了污名,也总有忠心耿耿之士不惜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多少回,在凶险万千的战场上,齐牧都是因为属将以命相救,才一次又一次地逃过一死。
齐牧没再说什么,在大家诧异的注视中,走回了营帐里。
齐牧抹去泪花,回复平静的面容,来到殷子夜面前。
“侯爷……”殷子夜微弱地开口。
“嗯,我在。”齐牧柔声应道。
殷子夜想要起来,却连最后的力气都似乎使不出来了。齐牧心一酸,强行忍住,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殷子夜抬手,摸到齐牧左边的胸口处,手指触到的,是坚硬而冰冷的盔甲。
齐牧意识到什么,当即利落地脱下套在外边的盔甲,只剩一身布衣。
然后,抓着殷子夜瘦削的手,按在自己胸前。
殷子夜满足地挤出一丝笑容。
心脏咚咚跳动的旋律,如此鲜明,如此强劲。
象征着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生命力。
活着,是多么美好。
“侯爷,你还记得……还记得我们……初见是什么时候吗……”
“记得,十年前,那天……下着雪。”
“嗯……一下子,就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子夜怎么觉得,有点短呢……”
齐牧再答不出话,刚刚拭去的泪,又一次盈满眼眶,无声无息地滑落,滴在殷子夜的手背上。
十年的征戎生涯。
扬鞭策马,纵横天下。
指点江山,飒爽英华。
感觉到手上的湿暖,殷子夜缓缓地抬起头来,伸手一点点地擦去齐牧脸上的泪。
却怎么也擦不干。
你的眸中,为何有那么深的悲伤?
“子夜……”齐牧搂紧了他,“你曾说过,一定会助我君临天下……霸业未成,你难道就要弃我于不顾了……你就狠得下心,你就放得下吗……”
“我相信,侯爷终有一日能够君临天下……只是子夜,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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