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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并不能帮它们活得久一些。

因为獠牙不长耳朵,它从不听猎物内心的声音。它只关注猎物的挣扎是强烈还是微弱,是该咬穿胸口,一击毙命,还是咬烂手脚,慢慢折磨。

夜幕中的阿玄,是一滴落入砚台的墨水,无形无踪。

它沿着狭长的东廊慢悠悠踱步,往竹庭的方向而去。晏琛正从竹庭回来,想必能在中途与他相遇。可估摸的时点早已过了,晏琛依然迟迟不至。

阿玄不急不躁,继续往前走,走了一阵子,他听见前方传来了急促的喘息声,伴着忽高忽低的呻吟,还有几分抑制不住的哭腔。

是晏琛。

它利落地出爪一勾,窜上了院中桂树,坐在茂密的枝桠间,静静望着不远处的晏琛。

怀胎生子,恐怕是真的很疼吧,疼得站都站不住,跪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无助落泪——可是别怕,我还为你准备了更剧烈的疼痛、更绵长的苦难。

你的陆大公子已经醒了,正在等你回去,等你向他解释今晚去了哪儿,为什么四更才回来,为什么衣袖上会有血。你会惊慌失措,口不择言。他会疑心深种,大发雷霆。

然后,在明早太阳初升的时候,我会给他一个完美的答案,而他,会给你一个完美的处置。

晏琛,别怪我。

是你腹中的孩子,夺走了本该属于陆桓康的东西。

你欠他一缕宝贵的文脉。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陆家三百年,三百年文脉传承,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一辈,莫名其妙就断了个干净?陆桓城不惜分家也要经商,陆桓康秉烛苦读,数年来没有一日休息,几乎连性命也搭了上去,却从不被陆家的文脉眷顾。

遇见他之后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寻找那缕文脉。可诡异的是,它既不在陆桓城身上,也不在陆桓康身上,仿佛消失,仿佛藏匿,仿佛陆家从今以后……再也出不了一个读书人。

然而今晚,我终于找到了它。

在你的肚子里。

当时我跃上墙头,看见玉竹翡叶的第一眼,就彻底明白了原因。

一根灵息纯正的青竹,三百年生于竹庭,三百年文脉凝聚,若比灵气,谁人比得过你?陆家这一代,陆桓城之所以经商,陆桓康之所以难悟,不是因为文脉已经枯竭,而是因为它一直在等你。它等着你和陆桓城遇见,为他怀嗣,为他生下一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将来飞黄腾达,胜过族谱上记载过的所有辉煌。

这是一桩好事。

对你,对陆桓城,对整个陆家。

可唯独对陆桓康来说,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这个孩子来到世上,会把陆家最后一丝散落的文脉也吞噬干净。到了那个时候,就算陆桓康当真搭上性命,也绝无高中之机。

晏琛,你是一根竹子,分明有着取不完、耗不尽的灵气,就像大旱时涌水的一口井,寒冬里不枯的一条溪,可你偏偏不满足,还想生一个孩子,切断陆桓康仅存的活路。

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晏琛,你放心,你腹中这个孩子……是生不下来的。

第二十章 变故

晏琛这回疼痛发作,是因为之前在竹庭坐了太久,肌肉僵硬,又急匆匆地往回赶,半道小腿突然抽筋,支撑不住地跪倒在了长廊上。

随着胎儿渐大,这样偶发的意外变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痛苦,初孕时的喜悦逐渐被无处不在的恐惧替代了。晏琛甚至担心这具身体已经僵坏,不跑能,也不能跳,成天挂着一只千斤重的秤砣,连路都走不稳,哪儿有一点正常人的样子?

能为陆桓城诞育子嗣,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晏琛时常这般劝说自己,可自从结结实实疼过几次,他心里早已怕了,怕当真到了生产那一天,他受不住疼,在床上哭成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抱着陆桓城大颗大颗掉眼泪,被人家看了笑话。

这一次疼得剧烈,良久才稍有缓和,晏琛起身时面庞大汗淋漓,已过去了不知多少时间。他担心陆桓城提前苏醒,于是急如风火地往回赶。穿过小径,推开藕花小苑的红漆小圆门,他忽然脸色一僵,整个人仿佛落进冰窖里,冷得通体打颤。

窗户……竟是亮的。

天地被黑幕沉沉笼罩,八荒六合,唯有这扇窗户射出一束刺目的光芒,像一面照妖镜,揭破他夜半不可告人的行踪。

怎么会呢?

好端端的,梦障怎么就碎了呢?

晏琛望着虚掩的房门,不敢再往前走近一步。他怕一推开房门就看到陆桓城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用一张阴沉的面容迎接他,大声叱问他去做了什么亏心事。往昔温柔的目光不见了,只剩愤怒、怀疑与失望。

不,他不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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