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求于人,要和颜以待。
他在心中反复默念了三遍。
韦婶眉飞色舞,又凑到晏琛跟前滔滔不绝:“闺女啊,婶子从没见过这么巧的事!我生完,猪就生了,猪生完,你就生了。那个吉祥词怎么说的来着——三喜临门!家里一下子添了十来口,可不是三喜临门么!”
娇憨的笋妞妞还没出世,就与猪崽并列,被韦婶草率地算作“一口”,丢进了臭烘烘的猪圈里。
晏琛欲哭无泪,肚子痛得更凶了。
陆桓城连忙用力咳嗽了两下,暗示她措辞不当。韦婶扭头看他,愣是没弄明白意思,以为他心里着急,便笑吟吟地吩咐他脱去晏琛的衣物,露出雪白而紧实的肚子。
韦婶摊面似地在那肚皮上揉了一把,夸赞手感不错,然后一拍晏琛的膝盖,豪爽道:“把腿张开,给婶子瞧瞧几指了。”
晏琛有阿玄的幻术护身,倒不怕露出马脚,却因男女有别,心里依然觉得尴尬,不肯在女人面前敞开双腿。韦婶见他忸怩作态,立刻叉腰作茶壶状,语气也严厉了起来:“不开腿,你想怎么生啊?平常端着就算了,这会儿还端着算个什么事儿!开腿怀上的就得开腿生,来,张大点!”
晏琛慌忙摇头,指着陆桓城道:“不要,你让他来看,他会看的……他……呃嗯!”
韦家婶子身手敏捷,趁他阵痛时无力抵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掰开了两条腿,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唠家常般地对他道:“闺女,听婶子跟你讲啊,这第一次生孩子呢,心里难免紧张,有点儿动静就觉得娃娃要掉出来了,其实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婶子有经验,像你这样的,不用看就知道……”
说着非常大方地往晏琛股间看了两眼,接着一拍床板,惊喜道:“哟,真冒头了?”
陆桓城险些给她跪下。
晏琛深感自己性命堪忧,痛苦地道:“婶子……我求你了……”
求你好歹靠点儿谱吧。
这简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骑虎难下,任人摆布,搁谁谁都受不了啊。
韦婶心宽体胖,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淡定而愉悦地表扬陆桓城:“仔儿啊,亏得你聪明,把媳妇抱了上来,要不娃娃掉湖里,一眨眼就给鱼吞了,捞都没处捞!”
又大肆表扬晏琛:“闺女真厉害,生这么快,完全不像第一次!”
旁边小陆霖一直被她无情忽略,难免就有点郁闷,嘟囔道:“能是第一次么?我都这么大了。”
“你是……”韦婶扭头看他,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了一遍,目光新奇,仿佛刚发现这孩子似的,“你才是第一个?”
“对啊。”
陆霖憋屈地点头。
韦家婶子粗粗一思考,火速改变策略,从衣橱角落里掏出一根半灰半白的布条甩上房梁,两端打结,塞进晏琛手里,嘱咐他:“闺女,这布条特别结实,不怕断,我就是靠着它生了六个娃娃。你等会儿疼起来就扯住它用力,最多一个时辰,肯定瓜熟蒂落!”
又卷起两边袖子,俨然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你放开了生,千万别怕,婶子这就给你捞一条大鱼来炖汤。咱们湖里的鱼,一等一的好,保管你喝完就能下奶!”
下……下奶?!
晏琛整个人都惊呆了,挣扎着喊道:“不行!”
“怎么不行?”韦婶给他摁了回去,“明明行得很!”
晏琛更慌了,费尽全力扶着腰坐起来:“婶子,我肚子不疼了,可以回马车上生……”
“马车哪有这里好?”
韦婶又给他一把摁了下去:“跟婶子客气什么,婶子又不嫌弃你!”
她这一下摁了足足十几息,直到晏琛再次陷入阵痛,没了一点反抗的力气才松开手。
收拾完晏琛,她三两下把袖子卷得更高,一条白藕似的粗胳膊重重拍在了陆桓城肩膀上:“媳妇生孩子,你这样光看着不太好吧?赶紧的,下去打水,烧柴,给媳妇擦汗喂茶,一样一样伺候起来!想坐着当爹,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
陆桓城自小做惯了养尊处优的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几时会做打水烧柴的粗活?
晏琛想挽留他,却被腹痛折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桓城被韦婶撵了下去。不一会儿,楼下传来一阵乒呤乓啷的巨响,紧跟着便是韦婶怒其不争的叱骂:“卷裤脚,卷裤脚!裤脚湿了看不见吗!你这是打水还是洗脚啊?桶,拎桶!绳子呢?桶要沉了!哎哎哎,别跳湖!!”
孩童中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陆霖飞也似地奔出去,趴在栏杆上,努力伸长了脖子往下看。
晏琛一个人孤立无援地躺在床上,听耳边鱼跃水、猪拱食、水桶哐啷,片刻后滚油嗞啦下锅、铁铲锵锵飞舞……好不热闹。
他挺着依然高隆的肚子,承受着如绞如割的疼痛,只觉心力憔悴,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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