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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比试图让主人吃点东西,但帕西瓦尔哪里吃得进。他连喝了几杯酒才稍微镇定一点,紧了紧拳头,看向熊熊燃烧的炉火。

赛比见着劝也没有用,又只好乖乖地把晚餐送回了厨房。

过了好一会它却没有在厨房待着,而是迈着慢腾腾的步伐,又缓缓地走到帕西瓦尔旁边。

它走路不发出一点声响,在帕西瓦尔身边站了好一会对方都没有察觉。直到它又往前靠了几步,来到帕西瓦尔的扶手边并开口说话,才让帕西瓦尔注意到它的存在。

帕西瓦尔现在无心理会它,扬手让它走开,并交代——“你如果实在没事就去孩子的卧室待着,帮我看着他,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好第一时间通知我。”

但赛比却没有走,它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再徒劳地劝慰真正的格雷夫斯的血脉吃东西或注意休息,它有其他的话说,而它要说的话比上述所有的事都更为重要。

见着赛比不走,帕西瓦尔又继续给自己倒酒。

他心乱如麻,本来克雷登斯就体弱,这下一折腾,真不知道第二天会出现什么情况。当下他想了无数种糟糕的情况,而让他无奈的是他竟找不到任何一种完美的化解办法。他甚至不敢冒险现在把克雷登斯带去医院,一点点的转移、哪怕一点点的漏风,都有可能让克雷登斯遭遇生命的危险。

赛比在旁边静静地等了一会,实在憋不住后绕到帕西瓦尔的正面。小小的身板挡在了炉火前,背光的位置让帕西瓦尔看不清它皱巴巴的脸。

赛比先是谦卑地鞠了一躬,缓缓把身子抬起来后,仰着脖子对帕西瓦尔道——“格雷夫斯老爷,赛比……赛比有话要提醒您。”

帕西瓦尔握着酒杯的手稍微扬了扬,还没等小精灵切入正题便把赛比打发了——“我现在没空听你唠叨,否则我很有可能控制不住火气。”

他以为赛比要说的话又是那些像老妈妈一样的嘱咐,但实际上并不是。

赛比没有知难而退,而是认真又认真地看了帕西瓦尔一会,然后打了一个响指,一本古旧的笔记本竟从走廊的一头漂浮过来,悬浮在家养小精灵和帕西瓦尔之间。

“格雷夫斯老爷……”赛比踮起了脚尖,抬手取下那本古旧的笔记,双手握着递向帕西瓦尔,问道——“格雷夫斯老爷……赛比想知道,您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帕西瓦尔皱起了眉头,取过笔记本瞥了一眼。稍微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他当然记得,这是他的先祖刚铎夫斯·格雷夫斯的笔记之一。

是的,之一。刚铎夫斯生前有很多这样的笔记,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习惯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记录在本子里,以防日渐衰退的大脑让他把事情办砸了。

而所有格雷夫斯家的后代都会把笔记读完,尤其像帕西瓦尔这种继承家族衣钵的存在,其父亲至少要求他每一本都度过三遍。

那些笔记全部存放在书房最底层,加密方式都是格雷夫斯家独创的,就像帕西瓦尔常住的房子外包裹的魔法一样,是一种只有格雷夫斯血脉才能开启的咒语。

可讽刺的是到了最后几年,刚铎夫斯的脑子混乱得甚至连这个咒术都记不清了。不得已,格雷夫斯家的其他人必须每一次都帮刚铎夫斯把笔记打开,再看着他把一些已经记录过的内容又重复地写上。

帕西瓦尔没有翻动它,而是将之搁在膝头,朝小精灵看了一眼,又问,“有什么问题吗?”

但赛比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它搓搓手,小心翼翼地道——“老爷……那,您还记得这一本笔记中记录的内容吗?”

帕西瓦尔哪里记得,先祖的笔记有上百本本,记录的事项林林总总,虽然每一本他都看过很多遍,但无非就是哪本书放在哪里,哪家人又做了什么事,哪天应该参加什么聚会,哪一次重要的会面他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

帕西瓦尔熟练地用指尖在封皮上滑动,他烦躁得不想再听小精灵卖关子。他不知道赛比这个时候和他说这些是为什么,他满脑子都是房间里那个冻成冰坨的孩子。

但当他刚把笔记外的环扣打开,正准备翻动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继而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眯起眼睛望向赛比,狐疑地道——“你是想说……那个格雷夫斯家的预言?”

赛比沉默着,火光把它的轮廓打得忽明忽暗。

帕西瓦尔瞬间明白赛比暗里所指,啪地又把笔记合上,丢在桌面,冷声回应——“如果你想和我说克雷登斯就是里面所指的那个人,那你真的可以走了。从我小时候开始我就不喜欢听你说笑话,赛比,你压根没有幽默细胞。”

帕西瓦尔也没有,他对赛比的判断感到极致的厌恶和反感。

“这不是笑话,格雷夫斯少……不,格雷夫斯老爷。”赛比并不是没有听出格雷夫斯的抗拒,但它依然坚持。

它小心翼翼地又走到桌边,把笔记心疼地抱在怀里。它今晚比平时更令帕西瓦尔烦躁,说的每一个字在帕西瓦尔听来都无比刺耳。

“老爷,格雷夫斯老爷……”赛比的语气带上了哀求的色彩,它希望帕西瓦尔能看一眼那个笔记,它生怕对方是真的忘了,所以又把笔记轻轻地放回帕西瓦尔的膝头。

“老格雷夫斯在的时候经常说,这是一定要牢牢记住的事,不可以忘掉,不可以疏忽大意。它决定了格雷夫斯家的存亡,决定了格雷夫斯家族的昌盛和衰败——”

“够了。”帕西瓦尔淡淡地打断了小精灵。

他的手摁在笔记本上,眼睛紧盯着橙色的火焰。

不需要赛比提醒,他当然都记得那些话。似乎每一位格雷夫斯家族的人去世之前都会念叨着这两句,而到了帕西瓦尔的父亲也如出一辙。

好似对于格雷夫斯家的人来说,到了临终前的几年,他们可以什么都忘了,可唯独有两件事记得清清楚楚,并逼着所有人和他一样镌刻于心。那便是——“不可占卜,不可炼金。”

是的,不可占卜,亦不可炼金。

帕西瓦尔听闻父亲说过,刚铎夫斯过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家族中对这两句话的解释讳莫如深。所以他父亲对这件事的严重性并没有过深的了解,家里的人也基本不过提及。只是让他们牢记而已,而牢记的原因,不到临终,不可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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