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萧景睿和言豫津,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恋爱的酸臭味。
如今的言豫津被梅长苏吼了一吼,麻溜的跟着萧景睿躲到别的屋子里去了,就跟当年往那马车里躲时一副模样,可他倒也没来得及细想,且当做一个不合时宜的回忆,想起了些早就不在这世间的人,想起了些早该尘封的事。
他却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头该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他有些惋惜,甚至他禁不住想,若是当年的林殊哥哥活到如今,是不是还是同着表兄如往日一般的要好。他是极羡慕林殊哥哥和七皇兄的,做兄弟做到那样的地步,好的浑然如同一个人,到哪里都有个且做依靠的后背,全然不会有半分嫌隙与猜疑,得友如此,人生一大幸事。
可偏偏,叫那话本说中了故事。
都说桃园三结义,哪个相交到白头。
到如今兜兜转转,看上去那七皇兄同苏兄却又有了些个不足同外人道也的情谊出来,也算是同生共死一路走过来的,也是一般足以相互交托的情谊,他虽是惊讶,却也算不得惊讶。
苏兄那样的人物,谁钦慕他,都不是什么当去惊讶的事情。
可谁看不出来,如今的大梁天子,心里头,还有个当年的林家小殊呢。
也不知道该叹谁该念谁,那一段情值得多感怀几分。
章九
等到梅长苏那里鸡飞狗跳终于结束,再出现在言豫津和萧景睿眼面前的苏兄依旧是那个泰山崩不动其色的苏兄,若不是萧景琰见着他二人非要多说一句“我和苏先生清清白白你们休要多想”,他二人也不至于绷不住笑出声了,多挨了他们苏兄几个白眼。
这不过这种种到底也是个无关痛痒的插曲,如今眼面前紧要的,还是天泉山庄的事情。
到底这里坐了个江左盟的宗主,一夜下来传书的鸽子也不知在窗台上停了多少只,将那长乐帮同天泉山庄之间种种说了清楚。
自谢府一倒卓鼎风武功尽废之后,天泉山庄声势大不如前,幸而接了庄主之位的卓青遥也有几分手腕,到不至于让天泉山庄就此败落下去。卓青遥也是个聪明人,自谢玉一事之后早同那庙堂显贵割清了关系,老老实实经营他的江湖门派,做他的江湖人。
江湖人,声望自然是比试出来的,长乐帮帮主约战,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那个叫阿怜的婢女说的也尽是实话,九月初八卓青遥带着几个门徒入了长乐帮,只拼死逃出来一个,卓夫人陷进去自然也是真,只不过有趣就有趣在,昨晚后半夜的那场刺杀,发生在江左盟将那种种线索落到那个叫阿怜的婢女身上之后。
“他们的动作太快了一些。”梅长苏解释道:“江左盟在广陵的暗桩查出来阿怜和长乐帮暗中有些来往,还没来的及在查的详细些,他们就动了手。”
“阿怜和长乐帮是一伙儿的?”言豫津瞪着眼睛:“那那那她就是故意引萧景睿去长乐帮的了?”
“不只是故意,更是蓄谋已久。”梅长苏像是叹了口气,眉目间添了几分无奈来:“江左之外的是非江左盟甚少插手,但若是在江左盟地界内的江湖事,到没有什么能瞒天过海的。景睿怕是出了南楚一入大梁就有人跟着了,长乐帮做的是水路行运的生意,这一点自然不难做到。只不过他们大概是没有料到,你入了江左就一路往廊州去了。”
入江左,到廊州,上山的时候还独自一人,下了山多了几个同行者不说,偏偏当中还有个,不该活在人世里的人。
昨晚上那场行刺,杀了阿怜,却没杀得了更麻烦的梅长苏。
“我猜他们本没有打算招惹你,只不过在卓庄主和卓夫人那里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迫不得已,只能在你身上打主意。”
“且不说天泉山庄和长乐帮素来没有瓜葛,而长乐帮帮主夏恒在江湖上也有几分侠名,”萧景睿沉了眸色:“除了天泉剑宗的剑谱,怕是也没什么值得他们觊觎的了吧。”
“他们既然知道苏兄也在这里,还妄图想打景睿的主意,”言豫津拿食指敲着桌子:“这不是想不开吗?”
“长乐帮平日里生计谋划的好好的,便是天泉山庄声势不如以前了,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梅长苏微微摇了摇头:“那夏恒也算是个侠义人物,偏偏有个要命的缺陷……他好色。”
这江湖里头,那个风雨客栈雪夜里相逢,一灯且照着,推杯换盏诸人且论江湖事,可不皆是千百种的潇洒豪情。若仔细论起来,这个刚刚喝下一壶酒的是哪个门派的掌门,那个吃了块肉的是那个山庄的弟子,背上背着长剑的昨日才赢了谁睡得了几分薄名,那个看上去一副文弱公子模样的,说不好谁在他手上都走不了几个回合。
谁也未必和谁太熟,谁也未必全然不知彼此,反正江湖里相逢,便是江湖里的运气。
或是这某某门派的掌门年轻时候误杀了几个正道里的人,那某某山庄的弟子到哪里都要先寻个赌坊,善使剑的那个未必不是遍地留情的,那翩翩公子手里头,谁又知道有没有过几条冤魂。
谁都有些个不堪回首的事情,只不过谁都懒得去在乎。
那素有侠名的夏恒,为人做事堂堂正正,自他掌管这长乐帮以来,长乐帮日日壮大足以凭着长江为界划为南北,和青帮平分秋色。独独好色这一条不那么上得了台面,却也没什么人去计较。
贪色,到底是会误事。
“三个月前,有个女人入了长乐帮。”梅长苏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江湖上且无人听说她姓名,也无人知其来历,如今自长乐帮里透露出来的消息,那个无名无姓的女人,已经是长乐帮的帮主夫人了。”
“无名无姓,无人知其来历?”萧景琰皱了眉头。
不论是庙堂还是江湖,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连死而复生碎骨重塑的人,周身种种,也都是往日痕迹。
“这样的事情,半年之内出了三起,不知来历却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掌控住一个不小的江湖帮派,清除异己手腕狠辣,虽尚不知其中到底有何关联,但总归不是什么可以听之任之的事情。”梅长苏知道萧景琰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却也没有理会的意思,只自顾自说着:“有野心有手段的女人,这江湖上头,从来都不少。”
“苏兄认为是那个女人做的手脚?”
“是或不是,去了才知道。”这是梅长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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