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倒是说着了,”薛蟠道,“才刚你们回来之前,我去了苏州,已经说动了杨哥,等到下半年得了空闲,就搬到金陵来住。那时常来常往,自然有见面的时候。”
“怎么这就搬过来了呢?”薛姨妈道,“于他的生意可有妨碍?”
“这倒没有。”薛蟠解释了一番柏杨的染坊在哪里都能做,薛姨妈闻言便道,“如此你该多上心,早日替他将这些东西都打点好,到时过来了自然处处便宜。”
薛蟠听得母亲也这样说,自己看重的人也被家人重视,心中更加欢喜。
柏杨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薛姨妈面前挂了号,他既然决定搬去金陵,自然就要开始为此做准备,处理在苏州的一应事务。好在住的时间不长,东西也不多,倒也不必如此费事。
终于他还去了一趟金陵,看看薛蟠为自己挑选的屋子和染坊。
因为柏杨要省钱,所以薛蟠也尽心为他考虑,挑的院子也在城外,距离薛家的庄子不远,彼此往来照应甚是方便。他甚至已经打算好了,往后得空就带着母亲妹妹到庄子上去住一阵。附近的村子里就有个小染坊,只不过废弃已经废弃数年。但也正因此,所以价格低廉。薛蟠便替柏杨定下了。
只是虽然柏杨说了不需要他付钱,也不要薛家的东西,但薛蟠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所以等柏杨过来看的时候,染坊早就清理一新,柏杨只需搬过来立刻就能动工。他只出了一点人工,柏杨也说不出什么。至于屋子那边,薛蟠倒是准备了全套的家具,只说这是自己庆贺柏杨乔迁之喜的一番心意,为怕柏杨不肯要,用的都不是什么好料子,只是薛家有现成工匠,让他打的。
柏杨也不是真的不近人情,他之所以事先如此交代,是怕薛蟠将自己安排到他家里去住,一应东西都由他来准备,倒显得自己是依附薛家度日。如今他既然考虑如此周详,况且只是朋友间的馈赠,柏杨自然就笑纳了。
其实对于薛蟠能够如此思虑周全,几乎处处都想到,柏杨心里也是有些诧异的。
不过,想来也是用心的缘故吧。一件事只要肯用心,总不会做得太差。由此也可见薛蟠并非人所说的那种蠢钝之辈,从前倒是被耽误了。
万事都定好了,这一年秋天,柏杨便一条船将自己的家当从苏州搬到了金陵。
因为有水路能直接走到村外,所以他们没有在城中靠岸,而是直接命船家驶了过去。薛蟠又亲自领着一干家下人等过来帮忙搬东西安置,不过半日的功夫,便都安顿好了。
柏杨领着宣儿,两个人绕着宅子前后走了一圈,笑道,“咱们也总算有个安身之地了。”
现在他也算是有房有业,在这红楼世界里正式安顿下来了。从他来到这里,到如今过去了一年有余。现代的生活好像变作了一个越来越遥远的梦,而眼前的一切,则渐渐清晰真实起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所以就从今天开始新的生活吧!柏杨相信,不管是在哪一个时代,自己都能够过得遂心如意。
按理搬家应该请亲戚朋友过来暖锅,只是柏杨孑然一身,没什么亲朋故旧,只好柏杨留了薛蟠晚上在这里开伙。虽说是入了秋,但江南的天气,仍旧是穿一件单衣都嫌热的时候。正好薛蟠今日送了山中猎到的野味过来,收拾出来起了炭炉吃烧烤,搭配井水冰镇的美酒最好不过。
反正烧烤不算麻烦,柏杨索性连帮工的人也留下,大家一起动手,很快食材就处理完毕了。在院子里点了火,便可以直接开动。
不过顾虑薛蟠这个主子的脸面,柏杨让宣儿招呼众人,自己跟薛蟠独自在后院设了一炉。两个人亲自动手,倒也算是有趣。这院子原是农家小院,后院里辟出了两块菜地,如今瓜果满架,看上去倒别有意趣。
吃喝了一会儿,柏杨看着这番景象,不由笑道,“这可有些为难我了,等这些瓜果吃完了,我可不会种。”
薛蟠立刻道,“下头村子里不少都是我们家的佃户,回头找个老实可靠的庄稼把式过来侍弄,不叫杨哥操一点心的。”
“那就多谢你了。”柏杨道,“回头我给他开工钱。”
话说完了,却不见薛蟠答应,柏杨回头一看,却见薛蟠面上微红,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他一手抓着酒杯,定定的看着柏杨,像是有些伤心的道,“杨哥怎么总是同我这般生分?”
柏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非亲非故的人之间相处,不是本就应该划清界限吗?
然而他又微妙的接收到了薛蟠这番话里隐藏并未说清的那种情绪,所以这番话,反倒说不出来了。
薛蟠见他不答,急得眼睛都红了,“杨哥对我的好,我从不说谢,却是都记在心里的。只盼我待杨哥的心意,杨哥也能明白,我这里心里方才能得安稳。”
“我自然也是都记在心里的。”柏杨垂下眼,微笑道。
薛蟠立刻高兴起来,喜笑颜开的样子。他总是这样易懂,这样易满足。也许在某些人看来,这是呆傻,但柏杨却觉得,傻人有傻福。至少自己都不好意思欺负他了。
薛蟠又灌了几杯酒,仿佛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般,将酒杯用力往桌上一放,道,“杨哥,有件事我心里想了许久,只是总不知该怎么问。一会儿我若是问了,杨哥千万回答我一句,好不好?”
“这可是喝醉了,竟耍起赖来。”柏杨道,“有什么话每日再说不迟。”
薛蟠急忙扑过来抓住他的衣袖,“不行,我今日若是不问,是酒也喝不好,觉也睡不安稳,杨哥你要先答了我!”
“这么严重?”柏杨失笑,“那你问吧。”
他这样爽快,薛蟠反而挠起头来了,“嗯……”他小心的看了柏杨一眼,“其实我就是想问,杨哥在苏州时,是否有什么交好的人,再放不下的?”
“什么?”柏杨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薛蟠心一横,道,“杨哥这般天人之姿,一定有许多人倾慕。只是不知道杨哥可也有心许之人?”
“没有。”柏杨道。他没想到薛蟠问的竟是这个,而这个问题,也让他心头微微一紧。只是看薛蟠的脸色,却又不像是有那方面的意思,似乎只是纯粹的好奇。
薛蟠眼睛一亮,“当真?我……”他本来想说我妹子其实就很好,然而这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忽然不想说了,于是只好闷闷的低头倒酒,一口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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