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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秦氏死的时候,韩彦正到县里置买日用的杂物,傍晚才回来。大院门口干干净净的,就像清洗过一遍。韩彦招呼两个下人帮忙帮东西,他自个也上去帮把手,一来一回便听到陈秦氏死在旗家大院门口的消息了。

韩彦只是听着,什么话也没说。两个下人见韩彦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敢多嘴了,低着头搬东西。

回屋的时候旗四不在,小圆说晌午的时候被王元道叫去了,又问韩彦吃饭了没,韩彦说还没,小圆马上说那我去厨房给你弄点,说着就走了。

韩彦穿着对襟蓝布衫,脚下一条灯笼裤,小腿扎得紧紧的,整个人看上去又干练又潇洒。五月节刚过,天气热了不少,正是农忙的季节,韩彦见天里里外外地忙活,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旗四了。旗四近来也是连轴转,今年开春后日本子收的赋税越来越重,各种名目层出不穷,连村民们上山采点酸葡萄都要交荷金。家里有地有马的人家也是被逼得慌,连郭大善人都愁了起来,逢人便说:“这逼死人的花销呀,有地的人家别想活啦!”屯里有好几户穷人家都被逼跑了人虽跑了,但那荷金却还是得交,旗四被这事烦得焦头烂额,最后还是让老李把缺的窟窿补上了事。

小圆端着饭食回来的时候,韩彦已经换成了家常的大白褂,正附在炕桌上写信。信是写给旗易水的,有时候一个月一封,有时候好几个月一封,时间不定,取决于什么时候有日本子到新京去。

韩彦为了给旗易水写信,硬是又认了一回字,但笔墨生疏,写起来还是有些磕磕巴巴的,好在练了几回,渐渐流畅了不少。说来也是奇怪,给旗易水的信,从来都是韩彦在写,旗四只是偶尔提几句话让韩彦写进去,但却从不自己拿笔。韩彦问过旗四原因,旗四不愿说,他也就没再问了。

旗易水的回信短得可怜,也少得可怜,一年多的时间就回过两封。一封是问了旗四的情况?另一封则告诉他们他人在新京,带他走的那个日本子叫五十岚,对他很好。韩彦虽然不相信旗易水信上的话,但能够互通有无,起码说明人还好好活着,想来也比较安慰。

小圆把饭菜在桌子摆开,招呼韩彦吃完饭再写。韩彦应了一声,搁下笔走了过去。

说来韩彦今年也是二十四了,村里像他这般大的男子,如不是一穷二白的人家,也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小圆心里晓得韩彦是喜欢小孩儿的,从他对大姐儿的疼爱就能瞧得出来,哪一次回来没给大姐儿单独带点吃的玩的?前些年韩彦还得空,时不时一大一小便在院子里玩耍,捉猫猫、打秋千、扔石头,啥好玩就整啥,净随着大姐儿的性子来。直到后来小孩儿玩野了,被旗四批了一顿,韩彦这才消停了些。

韩彦越喜欢大姐儿一分,小圆心里就多一分希望。她晓得她这辈子跟韩彦是有缘无分了,但俩人若能有份露水情缘,给他留个孩子,小圆也是心甘情愿的。正是抱着这份奢望,小圆这些年来一直不远不近地在韩彦身边守着,就盼着哪一天旗四厌倦了,或者是韩彦醒悟了,她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皇天不负有心人,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小圆觉得那个时刻就要到了。

第五十八章

旗四枪杀陈秦氏的事情隔夜便传遍了整个元茂屯,听说第二天晌午,躺在炕上的陈地保咽不下这口气,也一命呼呼了。屯里的人对此议论纷纷,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没几个不说旗四太冷血的,又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怎么样,儿子也差不离的,都是些仗势欺人的货色。女人们更是一再告诫自家的孩子,去哪里耍都不能到旗家大院去,没准就吃个枪子嗝屁了。小孩子懵懂无知,还一个劲儿地讨问枪子好不好吃,是个啥味,直把自个娘亲惹毛挨了一顿揍,才哭唧唧地走开了,然后该去哪儿耍还是去哪儿耍。

因着这事,韩彦还和旗四吵了一回。韩彦虽然也痛恨陈地保家,但他心软总觉得再恨也不能到搭上两条人命的地步。旗四这么做实在是过火了。

本来么,韩彦的口气也算正常,说得也实事求是。可惜旗四晚上王元道吃饭,王元道不知怎么地,突然把话头扯到他和韩彦身上来,当着几个客人的面开玩笑,说如今旗家大院里里外外都是韩彦在打理,旗四爷自个见了韩彦都要让三分。

旗四当场便骂了一句王元道是在放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元道喝得红光满面,笑嘻嘻地说:“这话我可没瞎说。不信你们去旗家大院瞧瞧,那个韩彦,啧啧,指使起人来特有派头,就跟主子一样。”

旗四心说,韩彦好歹也是个男人,跟了我这么些年了,难道还不能有些派头?

“四爷,要真这样,那你可得管管!”一个鸦片商贩大着舌头说,“我前儿养了个戏子,也是仗着我疼他,偷走我不少洋元,还想爬到我头上屙屎!好在我李青山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最后被我揍了几顿赶出去了。”

旗四听得直皱眉,说:“我没让他骑到我头上来……”

王元道立马在一旁帮腔:“那还不叫骑到头上来?你们是不晓得!有一回我到大院去找四爷唠嗑,听到四爷说要五千绵羊票子,那韩彦立马便问四爷说要拿那么多钱做啥,四爷说是请客吃饭,那韩彦又问请谁,四爷说是请县里来的几个特派员,那韩彦这才不甘不愿把钱拿出来!瞧瞧,一个大老爷们这样给一个二椅子刁难!四爷你自个不难受,我看着都憋屈。”

旗四被王元道一席话说得脸面差点挂不住,喝了一口酒做掩饰。自从他把账本交给韩彦打理之后,家里的钱财也都归韩彦管了,特别是做了屯里的村长后更是有心无力,这两年他也渐渐习惯一有大支出就像韩彦报备,但他万万没想到在外人眼里看来这居然是他受制于韩彦的表现。虽然他心里信得过韩彦,但被王元道这么一说,旗四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还是受到伤害了,心里难免就有些窝火。

就这样,从村公所回来的时候旗四心里就扎着一根刺,脸上也阴沉沉的。偏偏油灯昏暗,韩彦看不清旗四的脸色,一边铺着床单一边唠叨,说旗四对陈家做得太绝了,不该那么狠。

旗四一听就火了,说他活了三十二年,还用不到谁来指使他怎么做事!韩彦被旗四的语气吓了一跳,但他还是执拗地说旗四这样做太过火,对不住做人的良心。旗四冷笑着说他旗四从来就是没良心,要找良心到别处找去。又说他一向太惯着韩彦了,所以韩彦才敢这么横,处处挑他的错,跟他顶嘴。韩彦气得眼泪直在眶里打转,索性推开门走了。

韩彦一走,旗四心里更恼了,他本来醉酒后脾气就有些暴,一个挥手把桌子上的盆盆罐罐摔个稀巴烂。

上次俩人闹别扭还有个旗易水在中间和稀泥,这次旗易水不在了,旗四又是铁了心要打压打压韩彦的脾气,愣是一个台阶都没给。韩彦也是硬气,觉得自个占理,也不愿意服软,就这么跟旗四犟着,干脆搬到旗易水屋里睡去了。

就这么着俩人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冷战。

老李看着心里着急,私下里找韩彦唠唠嗑,想劝韩彦先退一步。韩彦心里正攒了不少怨气,被老李这么一提,一股脑都倒出来了。说旗四自从做了村长后,心越来越冷,总是帮着日本子坑自个人,收税加租眼都不带眨的;对家里人也是漠不关心,家里俩个孩子调皮了、害病了,他这个做爹的连问都没问一句,见天跟着王元道那坏根混一块吃吃喝喝。他就不信就这样下去旗四能不被带到阴沟里去!

老李一开始还听着,后面越听越不对味,连忙打断韩彦的话,说:“彦少爷,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咱这一大家子要不是四爷在外面兜着,能有得吃好喝好睡好?”

韩彦说:“怎么不能?咱们有手有脚有地有牲口,多花点力气还能没饭吃?”

老李摇摇头,说:“彦少爷,这你可就想岔了!要是上头没人罩着你,你就是累死累活也吃不饱饭呐!其他人我就不说了,就说咱家吧,要不是有三爷……”老李叹了口气,接着道:“你觉得咱家还有活路?早八百年让人欺负死了!”

韩彦想到旗易水的处境,心里头难过,又觉得老李的话说得很在理,是自个想得太轻巧了,对旗四太苛刻了,忍不住就有些后悔。

老李瞧着韩彦不再争辩了,心里就有底,他也不逼着韩彦去跟旗四和好,话锋一转,提了另一个话头:“彦少爷属鼠的,今儿也二十有四了吧?”

韩彦不明白老李为啥突然扯到他的年龄,但还是点点头,说:“是的,怎么?”

老李笑了笑,说:“我记得当年彦少爷来的时候才十五吧?瘦得跟个萝卜头似的,一晃眼这九年都过去了。”

韩彦也有些感概,一时间这些年的回忆纷至沓来,从一开始的懵懂到愤恨,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如今他已经能够毫无芥蒂地把旗家大院这疙瘩当成另一个家了。想来这世上还真没过不去的坎,只要时间够长,什么都是能改变的。

“我说这些话没有其他意思,”老李瞅了韩彦一眼,问:“彦少爷这些年,有没有想过娶妻生子呢?”

这话可把韩彦问得愣住了。坦白而言,韩彦还真没怎么想过。他知晓人事的时候就跟了旗四,被旗四吃得死死的,压根就没精力想其他女人。家里爹娘体谅他的难处,也绝少提这些事儿,就怕让他更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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