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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不好。’他心想,‘这太尴尬了。’

他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的,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确实容易擦枪走火。

宫政和呼吸逐渐平静下来,还靠在蔡斯年耳边,手却渐渐放松了,嗓音低沉、冷淡:“有意思吗?”

音浪沿着耳廓麻酥酥地刮了一圈,蔡斯年后脖颈一哆嗦,心想:这怎么还……他说:“开个玩笑,生气了?”

宫政和直起身子,扔下他的两只手,整个人退后到黑暗中,只剩下一个模糊而冷硬的轮廓,沉默了许久,像是火山等着爆发。

他低声说:“你知道我从政以来被暗杀过多少次吗?”

蔡斯年心想:怎么还扯到这里来了?

但转念一想,就知道,宫政和如果长年累日面临各方各面的人身威胁,需要保镖护卫才能保证生命安全,可能还经历过确实的死里逃生,那么这样一个恶作剧确实并不好笑,只有惊吓。

“我家里之前进过杀手,”宫政和说,“我差点死在自己床上。”

蔡斯年真心懊悔起来:“对不起,我错了,我真没想到……”

“我以为我在自己家里不用害怕。你知道么,我哥他……”宫政和猛地顿住,接着越发冷,“刚才我以为……”

蔡斯年想伸手去拍一拍他的胳膊,就像小时候大人安抚孩子时一样,“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可惜这回宫政和敏锐了,他还没呼噜着,手就被打开,骨节狠狠磕在了桌角上,剧痛骤然而来,甚至疼得他头脑空白了一下。

这一下磕的声音又脆又响,宫政和下颌紧绷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蔡斯年忍着疼,想要一笑泯恩仇,他一向皮实,“哎呦”一声,可怜兮兮地把手又伸给他:“哎呀,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吧,我再不这么闹了!”

一瞬间,宫政和产生了相反的两种冲动,一是把他的手再摔一遍,废了最好,另一种是握住他的手,好好给他吹一吹,问他“疼不疼?”,告诉他“对不起”。但最终,他两种都没能做出来。

心知肚明第二种才是对的,心知肚明自己本来就是说这样的话的人,还心知肚明自己确实就是想这样做。但却不知为什么,他平日无论是慷慨陈词,还是威逼利诱,都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话语和情绪。此时却好像好像喉咙里卡了刀片,越想说出口越觉得血肉模糊。

他忽然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极其愤怒,沉默地飞快离开了。蔡斯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感觉像是一簇活泼的火苗兜头被水浇灭,仿佛叹息都能带出些灰烬,没什么力气地靠在桌子上。

“这都什么事儿呢。”他想。那些遗憾的灰烬散去,受了点伤害还不肯承认,漠然再把热情关回门内去,将冷漠的装饰浮现出来。

‘我倒跟关着我的人亲近上了,’他想,‘又不是狗,干嘛见人就亲?’

他于是冷漠地走回房,冷漠地睡下了。

他知道自己不走心的时候,一向最讨人喜欢。

18、

第二天早晨出门时,宫政和看到蔡斯年,想跟他说些什么,蔡斯年晃过来,穿了一身黑,高挑而苍白,精致而疏离,微笑道:“早”,然后错身离去,坐车去片场。宫政和看着他的背影,错愕了一瞬间,居然觉得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好像不小心打碎了精美的瓷器,不小心遗失了意外到手的宝物,宫政和内心感觉有些复杂,决定没什么政务的话,晚上就早些回来。

于是,晚上蔡斯年一回来,就看到宫政和在正厅中正襟危坐地喝茶,路过他时就又微笑了一下,说了声:“喝茶呢。”

这就跟人们见了面说“吃了吗?”,“出去啊?”,“买菜去?”一个样,是不带感情又最为稳妥的问候。人类的社交是以废话为基础的,自己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其实无所谓,因为对方常常也是在搜肠刮肚在找话说。

蔡斯年与宫政和,没话找话的能力都是一流的,但宫政和从小就有一个身份在,找话说的时候需要对方先开个头,蔡斯年往往会在问完好之后,再笑眯眯地对他说“做什么呢?”,“今天过得不错?”,以至于宫政和还是下意识地等着他的问话,然而蔡斯年决定自己要做一个最不走心,最稳妥的人,笑过了就转身走了。

宫政和一天中第二次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想说的话还是卡在嗓子眼里,顿时觉得自己明明在政场上可以那样不讲道理,放低底线,此时居然被虚如“面子”的东西绊住了,简直是可笑可悲。

“斯年。”他最终说。

可惜蔡斯年已经走远了,或者就算听见,也充耳不闻。

☆、第31章 总有那一天

男人间闹起别扭来比女人还厉害,男人缠人起来也是比女人厉害得多。这大约是因为男人心比女人硬,阻断某种关系和感情的决心更强,尊严也像牛皮糖一样格外有韧劲儿,下定了决心,即便别人扔在地上踩也不会太伤心。

又是第二天,蔡斯年一大早赶去拍戏,下午还要录节目,一想到制作人那“姐懂你,随便骂”,“姐有钱,随便砸”的悲壮脸,就想把白眼翻到脑子里。

宫政和在门口等他,一大早,六点钟,看这位面前颇感凄凉的茶,就知道他已经不知道在此端坐多久了。

蔡斯年心大,知道他的意思,倒是有些想用力拍他两下,嬉笑说一句“多大点事,何必呢?”,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人在屋檐下,实在不必再对屋主腆着脸笑。人越热情,就觉得他人越冷漠,真是没有必要,这样想着,便在走过时只是笑道:“起这么早?”

“嗯,”宫政和总算搭上了话,站起来跟着他一起走,“今天什么工作?”

“拍戏,下午录个节目。”

宫政和陪着他走到了大门口,忽然有些懊恼自己家院子怎么修得这样小,差点脱口而出“不然我开车送你去?”。他本来真的打算这样做了,却看见河希礼从车里出来向他问好。河希礼是经纪人,本来没必要跟前跟后,但他又是专属经纪人,除此之外的工作也就是炒个股票,为人又格外一丝不苟,顺理成章地成了兼职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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