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忽地停止,他察觉到自己正伏在一个人的背上,那人偏过头,凌乱的长发遮去半数的光线。
“小郎君?”
曲清商。
——在记起这个名字的刹那,梦中残存的浓雾消散殆尽,平康暖香、烟涛画舫、火光箭雨、刑场血战……短短一月的遭遇纷至沓来,他觉得自己仿佛过尽了一生。
而他如今,却还活着。
本是执意以死了结,为何自己仍旧活着。
“你醒了……”曲清商的声音颇为疲倦,少了平日里的轻佻,多了几分由衷的宽慰,“小郎君着实令清商——刮目相看。”
云随风枕在曲清商的颈窝里,说不出话,也不想说话。他只感受到无休止的寒冷、晕眩与疼痛,他想快点结束这恼人的折磨,他不想再思考,不想看这芜杂的世界,他想死。
“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有人罢手。”曲清商道,“他们在意的只是你的身世,而不是你这个人。恶人谷可以寻出十个人顶替你的容貌,也可以凭一封密信令朝野盟约分崩离析——小郎君,时局至此,你改变不了。”
他说完这番话,似是用尽了力气,摇晃着靠向旁边的石壁。云随风从他的背上滑落下来,曲清商此时也扶不动他,两人一齐瘫坐在地。
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一处山洞,四周阴凉潮湿,水珠不停地从石壁上坠下,微光自一侧的洞□□来,勉强照亮坑坑洼洼的地面,另一侧则消失在幽深的黑暗里。
曲清商跪在地上喘息不止,云随风靠在湿漉漉的石壁上,瞥到他的左手缠着布条,已经被血浸透——大约是在云随风自戕的一刹那,曲清商生生用手握住了剑刃。
然而,如果仅仅是手心的割伤,不至于令他虚弱至此。
原先的伤,经过这一路的休养已近痊愈,今早的曲清商俨然恢复了那风流无度的鸩羽公子,为何此时又像是身负重伤一般……
云随风浑浊的脑海中,慢慢浮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万花听风吹雪,可与对方共承一命,既可抽调他人气血弥补自身伤势,亦可舍去自身半条性命用以挽救垂危之人。此招过后,伤者所受到的半数伤害会转移到另一人身上,双方的伤情呈现对等之势。
尽管通身乏力,云随风还是艰难地抬手摸到自己的侧颈,隔着包扎的布条,他能感受到极深的割伤——曲清商单凭肉掌根本阻挡不了他全力而决绝的一剑,这剑伤仍是致命的,但他却没有死,血也止住了。如此回天之举,非寻常医术可为。
素来不通离经易道的曲清商,唯一能够用来救人的招数,唯听风吹雪而已。
荒谬至极。
若非另有所图,杀人无数的鸩羽公子怎会甘愿折损自己的性命,用以挽救他人。
云随风嚅动嘴唇,嗓音干涸:“倘若如此,你早该拿走玉牌,杀我灭口,以绝后患。”
曲清商抬起眼,没有回答,狭长昏暗的山洞内,只剩下轻灵的滴水声与沉重的喘息声。
“何必冒险……救我。”
云随风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听不见。曲清商颤巍巍地举起水囊,含了一口水,倾身向前,吻住了云随风干裂的嘴唇。
带着体温的水柔和地渡进口中,润湿唇舌,仿佛久旱时的甘霖。
“因为,我在意。”
曲清商深吸一口气,答道。
他用力背起云随风,重新迈向前路。
“我在意云随风这个人。”
水滴坠在石头上,一下一下,悠远地敲击着心脏。
曲清商步履蹒跚,数次几乎跌倒,都强撑着走了下去。云随风伏在他的肩头,闭上眼,扯动嘴角。
“呵,你又骗我。”
.
不知曲清商用了何种药物,云随风很快陷入昏沉,身子飘飘欲升,意识则愈发下坠,一直沉入水底,四周的响动隔了水面,不再真切。他感受到柔和的黑暗,这是一种令人沉沦的安逸,与死亡不同,他知道自己还会醒来,此时,不必再思索正邪、亦不必苦恼前路,有人背负着他,带他向前走。
曲清商的步子停了下来,随后轻柔地将云随风放下,让他靠在一处岩石上。
在伤药的作用下,云随风的意识浮浮沉沉,他不觉得痛,只有失血过多的虚弱,扯着他向深眠而去。然而在晕眩之中,有什么刺入脑海,清晰得发痛。
是机关的响动。
云随风微启眼帘,发觉洞穴变得相当宽敞,四周石柱林立,自己所靠坐的地方,似是中央的一处圆台。
意识快速浮起,原本断断续续的思维也逐渐连成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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