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呈衍道:“锡林有他自己的事。最近的事,就不麻烦他了。”
杜乙衡点点头。又跟蒋呈衍汇报了一些码头的事,直到饭点才把蒋呈衍送出门。
蒋呈衍坐车直驱金城银行。正好还在饭点,职员们都出门吃饭去了,只留下大堂的接待员在等轮班。那接待员认得蒋呈衍,以为董事长突然巡访有什么紧要事,连忙迎上来打招呼。蒋呈衍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喧嚷,只问道:“慕经理在吗?”
接待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慕经理说的是外宾部整天混吃等死的那位,心想正好让董事长撞见他不务正业,说不定就会解雇他。“慕经理还没出去吃饭呢,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里头。”
当然,他是在办公室里睡觉。还没出去吃饭,是因为他通常都会等所有人回来上班后出门,然后在洋人的西餐馆喝一下午的咖啡。
接待员盘算着如果董事长问他,慕经理怎么没去吃饭,他就准备把慕经理的行为合盘托出,告一个背后小黑状。谁知蒋呈衍听说他没出去,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声“知道了”,就直接上楼去了。
外宾部的办公室是临时腾出来的,把原本老万负责外宾事务时的接待室改成了慕冰辞的办公室。
蒋呈衍走进去,看到办公桌上空无一人,扭头一看,慕冰辞两腿交叠搁在茶几上,整个身体斜躺在沙发里,正在睡觉。不由好笑地过去,弯腰轻轻捏住了他的鼻子。
慕冰辞很快憋醒了,睁眼一看,竟是蒋呈衍,高兴得撑起来,抬起手臂就给了他一个挂壁式拥抱。蒋呈衍笑着亲了亲他,道:“半年前在你家刚见面,你就给了我一鞭子。现在对我却是这样热情,让我觉得你对我喜欢得不得了。”
慕冰辞道:“没错,我就是不得了地喜欢你。怎么,你还不乐意?”
蒋呈衍道:“我敢不乐意吗?我要是不乐意,你还不拿鞭子把我抽死啊?”
慕冰辞皱眉道:“你说的什么话,好像是我对你威逼胁迫的一样。难道你是因为怕我,才跟我一起的吗?”
蒋呈衍道:“那自然不是。我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才愿意跟你一天天地过日子。不过冰辞,你那时候老说我长得像戏子,分明嫌弃我,现在却又是喜欢了我什么?”
慕冰辞望着蒋呈衍那细白面容,想了想道:“我并没有嫌弃你。其实,我是觉得你长得好看。不过我喜欢你,却不是因为你好看,也没有喜欢你什么。要是因为你好看,你有钱,你惯着我——我才喜欢你,那说明我对你是有要求,我这份喜欢,是有条件的。可我就是想要跟你在一起,硬要我说,我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蒋呈衍笑着叹道:“幸好是我先遇到了你,要是让别人先遇见你,你这一腔纯良心思都给了别人,不是要把我艳羡死吗?”
慕冰辞笑道:“那可不。我觉得你遇到了我,的确是件幸运的事。那你还不快请我吃饭,我要饿死了。”
蒋呈衍笑着亲了亲他,抓起他的外套跟他一同下楼。
接待员目瞪口呆看着董事长跟慕经理有说有笑一同下来,在楼梯中间,董事长还亲手给慕经理穿上外套。接待员苦恼地想着,为什么慕经理这样的蛀虫居然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
第31章 Chapter (31)
民国十六年十一月中,上海爆发了一连串规模庞大的抗议□□。首先是学生罢课,巡捕房出面拦阻,结果有印捕挨不住人群冲击,怒而向学生开枪,当场乱枪射杀五名学生,伤及三十几人。
此事一石激起千层浪,紧跟着整个上海本埠的商人纷纷罢市,商人自发组织队伍到工部局门口静坐,要求当局撤换巡捕房总督察杨天择,彻底清扫恶性组织巢会,并要求工部局以总裁费信淳为代表的高层登报向死难学生道歉。
民意之愤怒如惊天浪涛,一下子就把整个城市席卷淹没了。
而事件的起因,是一桩普通不过的银行盗窃案件。
这家银行在上海这样的通都大埠一点儿名气也没有,平常往来的客户大多是做传统老生意的贩户,日常业务量并不大。银行因此作出了裁减职员的打算。这事尚未落实,就被底下几个职员悄悄知道了,便有两三人抱团商量,与其被东家解聘,也不过得赔个把月的薪水。不若趁还在职位,临走前大搞一票,好歹抵个十年八年的生计。
这几人一合计,到底动心。几个人里应外合,盗了银行里几个平日业务出入不太频繁的保险箱。
巧就巧在没过得几日,正当这几人就要离职之际,某位不常往来的客户忽然来银行销户,要提取保险箱内一应钞票金银。这业务是银行理事亲自接待的,手续齐全,把客户带到保险箱一看,钞票黄金少去七八成。客户当场大怒,理事又怕担责,立即报了巡捕房。
探长高飞带人过来一一排查,就查到了那几位职员头上。这几人必然就给拿住关押起来审讯,那保险箱的归主和里头财物,当然也是掌控在巡捕房手里,轻易不会给外人知晓的。但那几人其中一个心眼颇多,知道盗窃这事若遭捅破,自己难逃劫数。于是在排查期间给家人留了封信,交待若是自己被拿,就把信交给各大报社。
等到巡捕房一审讯,一条惊天新闻就把整个上海炸开了锅。
原来那保险箱的归主中,有一人正是巡捕房总督察杨天择。而杨督察的保险箱内财物不多,却尽是地契和让渡书。分别有上海的别墅两栋,和两家地下钱庄、一家烟馆的所有权让渡书。让渡人正是最近名声大噪的巢会当家阎罗。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本来阎罗就在风口浪尖上,与他有关的事,各大报社都争相报导。黑恶流氓与官家正道的巡捕房勾结,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为了抢头条,各报社几乎在天没亮就加急赶印报纸,等到太阳在窗户边露脸,这消息早已晒化在太阳底下。
这下子把上个月工部局连发两次澄清当局与巢会绝无合作牵扯的通告,直接拍回了工部局脸上,如同两个大头耳光,扇得工部局鼻青脸肿。
工部局一得知此事,费信淳震怒,立即召开董事会,并诏令巡捕房的上层机构——警务处直接派人接管银行盗窃案,务求公正审理。同时要求警务处严查租界各大捕房,一并处理了十几名利用职务之便侵占贪贿的探长巡长。杨天择的经济问题自然一查到底,由此又牵扯出工部局上层华董徐旻与其交涉不清的财物往来。
警务处迅速处理该起事件,从上到下彻查当局所有部门,但机构内的流程和详细探查仍需费上不少时日。民愤却如滔天巨浪一下子席卷而来,尤其是青年学生最为激进,案发后三五日已组织上千人街头□□,直指工部局监管不力。巡捕房不得已整队维护治安,却因枪杀学生引起了其他社会群体更激烈的抵抗反对。
社会运动在深秋末梢的余热里发酵,惊涛冲天。由罢学罢工罢市引发的动荡几乎令整个城市陷入瘫痪状态。工部局被倒逼自检,从上到下整顿一清,半数的机构处长都落了水。
自租界成立至今未遇这样的危机,费信淳羞愤欲死,向社会公布此案调查结果的同时,要求学务处和工社处调停学生工人运动,依法律处置向人群开枪的巡捕。同时亲自约见上海总商会主席蒋呈衍,恳请总商会出面调停罢市运动。
费信淳在工部局大厦议会大厅与蒋呈衍交面握手时,认出这人就是前不久在北四川路电影院撞见的那个人。蒋呈衍冲他淡淡一笑:“费信淳先生,再次幸会。”
费信淳自然是先想起了电影院那尴尬一面,很快反应过来用力握住蒋呈衍的手,以洋人特有的极富感染力的表情大笑起来:“原来是蒋先生!”
费信淳的态度恳切,从会晤安排的坐席上就可看出端倪。等级分明的坐席,是有主次位区分的。但费信淳安排的坐席,却是与蒋呈衍一并坐在椭圆形的桌角两边,主随客便,比肩的坐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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