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侯世子左手扎了绷带,右手抱着孩子,一脸云淡风轻:“大姐放心,我有分寸。”
“你心里有数就好,眼下帝都那边态度模糊,卫策是天子派过来的,他要是在漠北出了什么事,汪家就更有借口对靖北侯府发难了。”明镜说起这个很是不满,“侯府长史有权教授世子,若不是陛下压着不让你承爵,这府里哪能有卫策什么事?”
明楼把腰侧的玉解下来给明诚咬着玩:“即便承了爵,陛下想为难我也多得是法子,走了一个卫策还会有第二个。定南侯府倒是对待长史恭恭敬敬,最后还不是满门抄斩了。”他安慰明镜,“大姐别担心,我之前忍着卫策,就是想看看帝都在府里到底埋了多少钉子,顺便也试探一下那边的意图——倒是让我看清了,对今上这样的人,只要足够硬气,他反倒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明镜蹙眉道:“你别乱来啊,咱们靖北侯府世代忠良……”
“您想哪去了。”明楼失笑,“不会走到那样的地步。”
明镜看着他半信半疑,最后也懒得追问了,目光一转看见明诚窝在明楼怀里捧着玉,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不由笑着说:“瞧这表情,这孩子整日跟着你,连神态都有几分相似了。”又叹息道:“听说卫策前几日为难他了?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真狠得下心。伤着了吓着了没有?让我看看。”
她才一伸手,明诚霍然抬头,眼神警惕地看着她,朝着明楼的怀里缩了缩。
“阿诚。”明楼温声道,“这是大姐,大姐不会伤害你的,别怕。”他虽然大多时候都由着明诚,但对于同旁人接触,明诚再不愿意,他也会逼着明诚去适应——没有人能一辈子都不与别人交流,明诚尤其不能。这个孩子不该阴郁自闭,永远当兄长怀里的雏鸟,他是雄鹰,合该搏击长空,展翅高飞。
明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明镜,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握住明镜的手臂,顺从地被她抱过去。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明楼的怀抱,又香又软,带着他很小的时候曾经向往过的温柔。明诚伏在她的肩头,盯着她耳上缀着的珍珠,忽然张了张嘴,发出一道含糊的声响。
明楼蓦地转头看过来,明镜又惊又喜:“阿诚刚刚是不是说话了?他是不是叫我了?”
明楼的表情很复杂,又是欣慰又是失落,半晌说:“是,他叫了‘大姐’,这可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明镜更高兴了,把孩子抱到身前亲亲额头亲亲脸颊,怜爱得不行:“阿诚果然和我投缘,要不以后就跟着我吧,我总比你会带孩子。”
明楼断然拒绝:“不成。”他顿一顿,委婉地劝明镜:“大姐,明台还小,您有时不得不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阿诚本来就没什么安全感,我担心他面上不说,心里到底会有落差,还是我来带着他吧——正好,他已经七岁了,过段时间我教他习武,给他开蒙,跟在我身边也方便一些。”
明镜想一想也对:“那你可得好好照顾他,不许把他当成你手底下那些亲兵一样整天操练,张弛有度懂不懂。”
明楼笑道:“是,大姐,我知道了。”
自从明诚开口叫了大姐,学起说话来进度就快了很多,也渐渐适应了用两条腿走路,虽然走得还有些慢,但起码下盘已经稳了。明楼倒是有点不适应,起先明诚天天都窝在他怀里,小小的一个人儿被抱来抱去,乖乖巧巧的十分可爱,现在弟弟长大了,能自己走了,虽然也天天跟在身边,但那感觉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卫策的挑衅依然时时上演,不过有了上回管家的先例,侯府里的人也慢慢看清了形势,对待明楼是一日比一日恭敬起来,偶尔有几个心思不正的,立刻就被明楼出手收拾了。
明楼又若无其事地忍了卫策半年,一点点拔掉了帝都埋在漠北的钉子,直到明诚的身体底子总算养好了可以习武了,他才施施然动了手,命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擒了卫策扔进侯府暗牢,明面上派人大肆寻找失踪的侯府长史,暗地里则领着明诚去暗牢见他。
卫策被关在暗室里,手脚铐在墙上,垂着头精神萎靡,不过短短数日,竟消瘦了好几圈,身上的衣服已经是空空荡荡的了。明楼把明诚抱起来,架在手臂上,让他从暗格里看卫策的情形,末了问他:“有什么想法?”
明诚说:“大哥不杀他吗?”
“如果杀了他比不杀他有用,那么就杀了他;反之则不然。”明楼道,“卫策固然可恨,但棋手博弈,又跟棋子较什么真?终盘之后,还不是任由胜者宰割?”
明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明楼笑道:“阿诚听说过熬鹰吗?”
“听过一些。我记得卫策从前说过,大哥最擅长熬鹰。”
明楼道:“鹰生性凶猛,若想驯服它,就得先熬着它,不让它睡觉,使它困乏,一点点磨掉它的野性和锐气,等它到了极限再抚慰它,而后反复为之,它自然就会对你低头。”他抱着明诚,摸摸他的头,“其实人也是一样的,先熬着他,等他尝到了绝望,而后威服施恩,最终也能收归己有——阿诚,过几日大哥便送你一只海东青,你也得好好学学怎么熬鹰了。”
“那……大哥是觉得,卫长史已经被熬到了极限吗?”
明楼不正面回答他:“判断一个人的精气神,应该首先看他的眼神,你现在看看卫策,你觉得他到了极限吗?”
明诚凑近了,仔细看了一会,犹疑地说:“我觉得……卫长史的眼睛里还是有神采的。”
“卫策是个有本事的人,否则也不会轻易被派到漠北来。”明楼抱着他换了个姿势,展开披风罩住了身前人,“我们过几日再来吧。”
后来明诚没有再跟着他去暗牢,也不清楚最后明楼是怎么收服卫策的,他只知道,帝都很快就向靖北侯府低了头。明楼没出孝期就成为了新一任靖北侯,总领漠北都护府事务,掌三十万靖北军,明家上下也都得了各式封赏,连带着他,也算是在天子眼下过了明面,成了名正言顺的明家二公子。
又过了很多年,明诚随同明楼出去打猎,他解下海东青的眼罩,伸出手臂轻轻一振,一直安静站在他身上的海东青立刻腾风而起,一声尖啸,直扑猎物而去。喙爪尖利,泛着寒光,一下子就能撕开皮肉,使猎物毙命当场。
明楼称赞他青出于蓝,明诚盯着海东青看了一会,忽然说:“其实我比之大哥还是差得远。”
“怎么讲?”
“世人熬鹰,手段多只有那一种,虽然有效,但也太过简单粗暴,很多时候并不适用于人的身上。”明诚轻声道,“但是大哥却不同——就拿我来说罢,我方才想了想,这么些年下来,我又何尝不是被大哥驯化了呢?但我身在其中,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明楼挑了挑眉,一扯缰绳,让两匹马又靠近了一些。
“所以我才说你青出于蓝。”明楼微微一笑,语调温柔,“你又怎么知道,只有你才被驯服了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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