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央已经明白了。当年射杀海珠的,岂不正是这个专放冷箭的铁弓营?只是没想到竟连葛天辉也遭了他们的毒手。
沈离央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不把这个铁弓营通通杀光,我沈离央誓不为人!”
她通红着眼,只不过已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刻骨的仇恨。
“我拨些兵马给你,你带回去,先解了炎城之围,其余的事等禀明了天王再作打算。”
虽然沈离央恨不得现在就亲自带兵打过去,可是职责在身,缺了一道天王谕令,她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属下明白。”
沈离央用手揉了揉额角,抬头看到李参将还杵在那里,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便问:“怎么,还有事?”
李参将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只管说就是。”
“这次肃城失守的速度太快了……敌军似乎对我们的城防部署有所了解。要不然,不会败得这样惨烈的。”
他没有把话完全说出来,可是沈离央也听懂了。
当时肃城的城防部署她也有参与,那样的布兵,即便是孤军作战撑个十天半月也是绰绰有余,又怎可能那么一击即溃?
所以只可能是义军之中存在有对方的内应了。
沈离央沉吟片刻,忽然脸色一变,神色复杂的看着放在一侧的那碗药汤。
院子里,顾流觞正在给马儿洗澡。
这匹飞星在她的悉心照料下,现下长得越发神骏了。四肢修长而有力,通身雪白的毛发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顾流觞爱怜的摸着飞星的头,脑海中回放起从前的片段。
那时候的沈离央,眼神明亮,深情款款。她只不过说了一句“好漂亮的马”,她便毫不犹豫的将这价值连城的名马赠予了她,还说就算是让她去摘星星也甘愿。
旁边的丫鬟没有意识到她在走神,还不解的问:“小姐,几天前不是才给这家伙洗过澡吗?”
顾流觞低低的叹了口气,说:“不一样了。”
“马还是这匹马,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是啊,马还是这匹马,人还是这个人,所以到底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呢?
顾流觞的眼角眉梢尽是哀伤之色,直看得连那丫鬟都心生不忍。
“外头风大,您身子骨弱,还是先回屋里吧,这里让我们来就行了。”
“不,没有时间了。”顾流觞轻轻摇头,苍白脆弱的脸庞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憔悴。“去把我平时作画用的那个匣子拿来。”
匣子拿来后,顾流觞从里面取出颜料放在一边。
十一月的风最是凛冽,不一会儿,飞星身上残余的水分就很快干透。
顾流觞拿起笔,沾了些颜料,开始在飞星的身上涂画起来。这些颜料的着色性极好,就算以后再沾水,也不容易被完全洗掉。
……如果离开这里的话,这匹马无疑会变成许多人觊觎的对象。而把它最引人注目的一身毛发遮掩起来,恰恰是保护它的最佳方式。
眼见那通体雪白的鬃毛已经变得黄褐相间,再看不出本来面目,顾流觞终于停了手,轻轻说:“牵下去吧,这些天不要让它碰水了。”
“是。”丫鬟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牵着马出去了。
顾流觞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只觉脑中浑浑噩噩的。
马可以用这种方法保住,可是人呢,她心爱的人又要怎么留住?
她强打起精神,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回房。打开门,却看见沈离央坐在椅子上,也正抬起头看着她。
顾流觞险些以为这是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样坐在那里,满面春风的说:军师你去哪儿了?我让厨房做了甜汤,快过来尝尝。
可如今,温柔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
☆、断尾
沈离央坐在那里,光线透过窗纱,在她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阴影。
她平素总爱穿浅淡的颜色,今日却穿了件纯黑色的袍子,气质显得更加成熟内敛,却莫名的让人感觉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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