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不同意,我多说无益。”黑鬼低头吸了一口烟不再开口,像是在等张春作选择,而张春的思绪还停留在‘他撑不了多久’上,撑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快要魂飞魄散?
“老爷子,你能不能先救我侄子,该付什么我肯定不推辞,要我做什么都成!”云海洋终于按捺不住,打破悄无声息的沉默。
黑鬼抬眼望向云海洋,仍旧一脸淡然地问:“若是我要的是你的命?”他并继续说下去,只是不经意般看着云海洋。
云海洋抱着周瑾钰站在八仙桌前,脊背挺得笔直,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然后点了下头。张春叫了他一声想要阻止却被他一手按下,云海洋大义凛然的表情仿佛视死如归的决意。
“别紧张,我不是说现在,只要你同意死后你的命归我所有。”黑鬼继续吧着汉烟,不轻不重地说。
这话张春和云海洋都没听懂,死后还有命在吗?言下之意可能说的是魂魄,那又为何要说成是命?云海洋并没有纠结这些问题,既然是死后的事那就没什么好多想的,随即答应,“没问题,我同意。”
黑鬼满意地一笑说:“左手伸出来。”
云海洋不作犹豫,把手伸过去,张春本能地想阻止,云海洋却是一脸决绝。黑鬼一手抓住云海洋的手,另一只手拿起烟斗轻轻一折,一刃墨色的刀片露出来,远远看来像是一支笔杆做成烟斗状的毛笔,刀片大约半指长,不见任何反光。
黑鬼话不多说直接在云海洋的手上轻轻一划,所到之处带起一道血痕,然后从身后的柜子里拿过一条不大不小的棉布绕着云海洋的手掌缠了一圈,等到血迹在白布上浸出一条血线又解下来,将布条收好。
云海洋惊异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张春跟着凑过去,只见他手上的血痕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就像是幻觉一样。但是云海洋清楚的记得刀尖划过皮肉的痛感,那条伤痕不是消失了,而是变成了他的掌纹,又深又直的横在他的手掌中间,改变了原本的纹理。
“孩子给过我吧。”黑鬼站起来伸手去抱云海洋手中的周瑾钰。
云海洋一时没回过神,等孩子到了黑鬼手中才意识到松手,他盯着黑鬼说道:“您真的能救他吗?他真的活过来?”
“你要救的是他的命还是他的人?”黑鬼负责地询问道。
云海洋被黑鬼的话问得怔住,他迟疑了半晌才答道:“看起来像以前一样就好。”
黑鬼点头抱着孩子进了里间,云海洋仿佛突然安心下来,坐在椅子上望着门外不知在想什么。张春的大脑却始终安静不下来,脑中一直接回旋着关于张尧年的事。两人在沉默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深夜的寂静被一声稚嫩柔弱的童声打破。
“舅舅。”
周瑾钰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扑进了云海洋怀里,脸色苍白,眼中却多了一丝光亮,软软地靠着云海洋的肩膀。张春不自觉地盯着周瑾钰,他相信夏树不会看错,不禁想起那晚在医院看到穿水手服的小男孩鬼魂。也许周瑾钰体内真的已经不再是周瑾钰,张春转头看向黑鬼,黑鬼却对他一笑,那一瞬间张春确定了他的想法,但是看到云海洋心疼地抱着孩子的模样又不忍去破坏。
“多谢老爷子!”云海洋恭敬地向黑鬼道谢,张春却看到他抱着的周瑾钰在看到黑鬼时目光冷下来。
黑鬼面上不动,说了一句:“回去吧!这地方呆多了对你不好。”
云海洋点头算是告辞,然后转身往门口走去,张春跟在后面,突然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黑鬼,有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年轻人,你知道这人世中什么最可怕吗?”黑鬼缓缓说道,张春不解地摇头,黑鬼放下烟斗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执念!化解不了的执念。”说完他叹着气进了里间,张春只得转身出门。
无人相送只能自己开门,张春没想到一开门会看到夏树站在门外,他两步冲出去说:“你怎么在这里?”
“你点的灯熄了。”夏树轻轻一笑,一直盯着张春。
张春低头看了看火柴的残骸,此时旁边多了一根蜡烛,若有所思地问夏树:“你怎么知道?”
夏树没有回答,轻声地说:“回家。”然后转身自顾走在前面。
云海洋掩好门跟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他们进来时的石板小道,而是一条看起来又老又旧的普通巷子,隔了很远才有一盏昏暗的路灯。
恍然间张春仿佛看到面前有辆黄包车一闪而过,他再仔细打量起两旁的建筑,看起来像是电视剧里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街道。这个发现让他不由惊了一下,感觉像是穿梭过一条时空隧道。
终于走出巷子,回到正常的世界。张春和云海洋告别之后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天空开始发白,空气里夹杂着一股冰凉的水气。
作者有话要说:
☆、翡翠手镯
自从张春放暑假后,他的日子就变得清闲无比,每天都睡到中午才起床。从黑鬼那儿回来后更是整整睡了两天,夏树也不叫他,任他睡得天昏地暗。结果他起来时饿得快虚脱,狠狠地朝夏树瞪眼,夏树却满脸笑意地说:“花儿,想不想再睡一会儿?”
“不想!”张春有气无力地挪进厨房找吃的。他咬了根黄瓜啃了半截才大脑恢复正常,即使再累他也不该睡两天也起不来,明显困得太不正常。于是连忙冲到客厅里问夏树:“你是不是给我吃药了?”他觉得夏树肯定是想背着他干什么事怕他知道,所以给他吃了安眠药。
“没有。”夏树平静坦然地回答。
张春眨了眨眼,明显地表示不信,突然伸了下懒腰觉得自己好像又觉得困了,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他随口问道:“夏树,传说张家的长子长孙活不过三十,是不是真的?”
“大多数是。”
见夏树难得没以沉默作答,他自觉精神起来,黄瓜嚼得噗嗤作响,干脆地搬了一根板凳坐在夏树面前继续问:“什么叫大多数是?”
“因为曾经有人逃掉过。”夏树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眼神骤然变冷。
张春下意识觉得他不应该再问下去,可是夏树难得有这么坦白地回答他的问题,他想了想终于还是继续问道:“怎么逃掉的?是谁?”
张春明注意到夏树的肩膀明显地颤了一下,然后拳头捏紧,双眼对着他却不是在看他,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松开双手对他说:“换了他亲弟弟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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