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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栖桐微眯着眼,只见桑梓就坐在床沿。她当然不是昨天夜里的模样,甚至平静到似乎昨天夜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不过晏栖桐不会这么认为的。她伸手抓住桑梓,把她的袖子推上去,轻轻摁了两下她的手臂。肌肤松软,手指就这么轻轻一掐便似要陷出一个浅浅的窝出来,与昨夜僵冷的触感绝然不同。

自己都这么做了,本以为桑梓一定会就势解释什么,哪知道桑梓只是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放下袖子,然后微微一笑:“我熬了好喝的粥,洗漱一下去吃吧。”

晏栖桐看着她袅袅然地飘出门去,不由咬着牙苦思。

昨夜她是怎么睡过去的她完全没有了记忆,只是似乎一整夜都在做梦,零零散散的,像满地的玻璃碎片,无法拼凑起完整的信息。

她自到这里后,身体一直不好,睡眠质量也不佳,总是容易突然之间就惊醒,却从没有做过梦,不知为何昨晚会有梦境连连。怔忡间晏栖桐想到会不会和昨夜的事有关系,难道自己也是给冻怕了,才做成那么多梦。

一但开始这样想了,晏栖桐就止不住的浮想连翩,很快她就激动起来。

自己已然来到陌生的世界,却从没想过自己穿过了哪里来到这个地方,也从没想起过在此之前自己遭遇了什么。难道昨晚的梦不只是梦,而是自己丢失的记忆片断?

而就刚刚来看,桑梓显然不想对昨夜的事说什么,这似乎是她很禁忌的事情。原本自己也不会想关心她那事情的原因,但昨夜的事竟然让自己回忆到了点过去,可能还是尤为重要的那个节点,这就不一样了。

但是桑梓不想说,晏栖桐觉得自己即使要问也得不到什么答案。她想这急不来,可能也急不得。

只可惜梦境既有断续又如同云雾中,并不清晰,现在唯一能想起来的就只有自己在叫着“晨风”这个名字,然后一路追着一个男人的背影而去。

“晨风……”晏栖桐下床后,在书桌上抓着笔写下这两个字,却再也写不出其他了。

☆、第九章

将写下的字揉搓碎了,晏栖桐立在窗前想了片刻才出门去。

时辰已经不早,今日依然是艳阳高照,晏栖桐却在这白色的太阳光下打了个寒战,然后似乎就驱散了郁结在心的所有寒气。

她看到桑梓依然蜷缩在藤椅中,这回她心中再没有任何的疑惑,任谁经过昨夜的严寒,都会想念这样的炽热吧。这样一想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就有些奇怪了,竟然没有一点受凉的感觉,也不知是这段时间喝了太多桑梓的那些药的原因,还是旁的。

晏栖桐喝着桑梓熬得好喝的菜粥,突然想到自己昨夜还在灶里点了一把火,烧了一锅热水,想必那水还未烧干火就熄灭了吧,火候不到,应该不会酿成什么大祸。

虽然桑梓没有说什么,但她随后又端了一碗药汤让晏栖桐喝。这药汤又是辛辣的气味,竟然和昨夜桑梓浸泡的药浴是一样的。晏栖桐额间瞬时就滴下了汗。她突然又记起来,因为怕桑梓出事而连累自己,她昨晚是来不及多想的将浸在药浴里的桑梓搬出来的。既然是药浴——晏栖桐头都不敢抬,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异样,但她现在不敢不喝了。

晏栖桐不敢不喝,因为桑梓实在有些温柔,甚至过分的温柔,连脸上的伤上的药都好像减了份量,并不那么刺痛了。所以晏栖桐又想,也许当时把她弄出来是弄拙成巧了吧,于是就安心了些。

尽管如此,晏栖桐还是能看出来,那晚的事对桑梓伤害很大。她几乎成天地就那么坐着了,也不像前段时间会与自己说些话。所以许多事都是她在做了。除了除除草,桑梓的各色药材并不怎么让她碰,但杂事依然还是很多,桑梓一个手势一个眼神,晏栖桐都努力去理解。

晏栖桐就这么从早忙到晚,而回到房里后,她也没有闲下来。她来到这里到底多少天了,其实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只约知道不足一个月,应是将近了。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不知道到底要在这里呆多久,晏栖桐受到满月的启发,终于静下心来,想为自己做一份简单的月历。

偷偷取了桑梓十二张大的药方单子,抓着毛笔,她大致地画了些格子。翻阅了桑梓的一些书籍后,晏栖桐发现这里并没有那么精准有效的记载日期的方法。同样是有四季十二月二十四个节气,所以总是以这样的方式推导时间,即使叫她看到了一张历表,也不是那么容易看懂。她完全不知道这里的历法要怎么和自己所知道的公历去换算,而过了满月便算十六,便索性把十六直接书写成阿拉伯数字的十六,桑梓说这是六月便六月,那六月十六往前推二十八天——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第一次醒来后,第一次见到的月亮正是刚缺一个极小的口的模样。而五月又是大月,那她就算是五月十九日来到的这里——哪怕明知肯定不标准,也会成为晏栖桐一个人独有的时间表。

桑梓把五月画出三十一个格子,并从十九那里开始记起。她决定每过一天就写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没有人看得懂,她知道,桑梓看不懂,谁都看不懂。

画好月历后她又想知道她醒来的那一天是星期几。是周一,或者周末,是在上班,还是在休息。晏栖桐觉得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她想起来据说有个着名的世界禁曲名叫《黑色星期天》,所以,五月十九日那天,就算是星期天好了,于她来说,那确是黑色无疑的。

从星期天开始轮起,晏栖桐在每个格子的右下角细细地标明每周的列序,她又想起五一是劳动节,十一是国庆,除去那些阴历的节日,其他的也应该都标示出来才算完整……

这叠月历表,晏栖桐做到了夜半,当她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图表时,眼泪已经流掉了很多很多。桑梓的药方单子都是极好的宣纸,恐怕用来画画最佳:遇水的晕染,像水墨的情致,她只能哭一阵写一阵,以免宣纸被她弄得一塌糊涂。

她其实记得许多许多,却惟独忘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在此之前又发生了什么,竟然会像被时光磨损,丢失得干净。而现在终于的、惟独的记起的零星片断,还是因桑梓而起,甚至都不确定那到底是回忆,还只是单纯的梦境。

还有就是,那个叫“晨风”的男人,又是自己曾经生命里的谁。

晏栖桐看着手上这简陋的月历表,是那样的思念远方,以至于她不得不将自己投身到床上,盖起了那单薄的被子,紧闭双目,紧抱双臂。

也许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醒来,屋外那冷寞到死的寂静就会离开她的世界。晏栖桐很早就觉得,这里太安静了。白日里安静,夜晚更甚的安静。总会有这样的时刻,好像自己已经失聪,听不到任何声音,总是要故意弄出点什么声响,才好证明心中忽至的恐惧只是错觉罢了。

而从沉沉的睡意中再次醒来,晏栖桐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房梁,知道睡一觉并没有改变什么,事实上她每日都是这样的醒来。

适时桑梓在外面敲门,等她打开门后,只将她堵在门内,低声道:“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晏栖桐迷糊了一下,猛地瞪大了双眸,吃惊之极。她自醒来后,只见到了宝桥与桑梓,其余的活物都是禽畜类。难道她终于要见到其他人了?晏栖桐本能地想迈出步去,却不想桑梓推了她一把,然后微眯起眼看着她的脸。晏栖桐被她看得有点毛骨悚然之后她才徐徐开口道:

“你找块帕子把脸蒙住,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

晏栖桐顿时僵在那,她终于记起自己的这个身份,似乎现在是很见不得光的。

关上门,晏栖桐回到床边缓缓坐下。她细细听了听,好像并没有听到什么陌生的动静。翻了下床头,找出一块自己从裙边撕下的白布,她把脸蒙了起来,只剩下双目。由于进入夏天的原因,晏栖桐的衣着都有小小的变化。桑梓给她的几身长袖都被她弄成了中袖。长裙不利于干活也撕下了边摆,只在膝下而已。其实她现在的扮式完全是简单甚至简陋,应该不会有人把她与宝桥她们口中的据说差点做了太子妃的丞相之女联系在一起。

等确定自己无误之后,晏栖桐才推门走了出去,但她没想到一出去就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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