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那些杂药伤了我的脑子,使我忘了许多东西。”晏栖桐斟酌着小心道,“便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晏夫人“呯“地站了起来,摇了两摇,连带着晏栖桐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总是不习惯跪的,便就不跪了,只立在一旁道:“我虽都给忘了,但也在一点一点记起,甚至学过的琴棋书画也得尽心方能捡起。娘你不知道,桑梓大夫从家里带出来的那幅画,我也不认得是自己画的。”
晏子梁听得离奇,不禁抬眼仔细地看,又确定是自己的女儿无疑。可她一说起话来,感觉确实有一些不对。若真是失忆了,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只怕也不认得眼前的爹娘了吧。
“怎么桑梓大夫之前未与我们说过这些。”晏夫人跌落进坐椅里,转头看着自家老爷,颤声道。
晏栖桐立即解释道:“刚到宏京时也不知我们何时能再见面,她只是不想你们担心罢了。”
晏子梁见她话里维护的意味十足,便暗自不语。女儿被带走了数月,回来却是什么也不记得,看起来只与桑梓交好,其中莫非会有别的?他被彦国的知玉大师摆弄了几道,便不得不多个心眼起来。
“既现在已然见面,我自然不能骗了你们。”晏栖桐尽量轻声道,“其实我对你们也还不太认得。只是娘刚才一进来的模样让我不由悲从心起,想必不多时会记起一切。”她歇了口气,赶紧把准备的话继续说了,“虽然我们得以团圆,但据我所知,现在局势并不允许我回到家里去。而我要说的也正是这一点:我当初因要做太子妃整日背负重压,如今也算全部放下。我游历了外面世界,觉得比空中楼阁更要美好,所以并无意要回去。请二位放心,我会好好的活下去,但是,不是在这里。”晏栖桐缓缓蹲在晏夫人脚边,双手扶在她的膝上,“您就只当我这个女儿嫁了出去好了。”
晏夫人低头看着女儿,一时心中脑中都无法做出反应。她想过种种与女儿的重逢,却没想到会是这一种。她不由低声道:“我知道了。你是在恨娘。你恨娘,所以要离开娘,要永远地离开娘。”晏夫人呓语般说着,轻轻推开了晏栖桐的手,游魂一般地朝门走去。
“你娘整日以泪洗面,你一见她却道再不要回去,这叫她如何承受得了。”晏子梁叹气道,“你若真不想留下,也要徐徐图之,别真要了她的命。”说罢便摇了摇头,背着手慢慢走了出去。
晏栖桐看着他的背影,咬紧了嘴唇,她心里觉得很难受。如今的她是留也留不得,走一时又走不掉,有如困兽。原想快刀斩乱麻,就怕拖得越久,晏家二老日后越难接受自己的离开,但没想到自己还是给了她们那么大的打击。
可是,更大的打击是,若你们知道你们女儿的身体里居住着别人的灵魂,女儿的魂魄却不知去向,那又该如何痛不欲生……
那是世间最令人绝望的事了吧,而发生在自己父母身上的,又怎么说……
☆、第四六章
晏家两位走了许久,晏栖桐直坐得有些僵了,才听到外面有人声传来。
桑梓推门而入,便看见晏栖桐侧坐在桌旁,只双目无神地望着桌上烛火闪烁。走得近了方看清,她的脸上犹有泪痕,唇色也惨白,想来刚才重逢场面十分动人。可是,桑梓看到桌上仍摆着那本手抄本,原是要交予晏子梁的,却怎么还落在这里。
桑梓拿起手抄本,缓缓坐在晏栖桐对面,柔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将这个交给你爹?”
“啊,”晏栖桐看到它方猛然想起这次见面的目的来。可是因着自己过于急切地想要撇清关系,竟是给忘了。她只得呐呐道,“刚才……一时来不及……”
“来不及?”桑梓看她还未回神,只得等了一会才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想回晏家,那不是我想回的家。”晏栖桐幽幽然道,“可能我说得太直接了。他们很伤心……所以离开了。”
桑梓听罢蹙起了眉。她是隐约知道晏栖桐不想回去的,倒没想到坚决到这个地步。不过那是她的事,须得她自己做主方不后悔。当然,这世事有些决定是很难下决心的,不然她不至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苦坐在这,只坐得一身冰凉。
唤了人打来热水,桑梓亲自替晏栖桐洗脸擦手,见她如木偶般任你动作,便也有些心疼。她与这个女子的命运已然联系在了一起,是哭是笑,都比以前更能牵动她的内心。对于一向独来独往的自己来说,这一份牵挂殊为难得,她也还在适应中。
取来给晏栖桐搽脸的药膏,桑梓细细地替她抹匀在脸上。千金复颜草是奇草,自然能起奇效,不用再过多久,就能还晏栖桐一个完美无瑕的容颜,只这样想想,心中便有十足的成就感,桑梓高兴着,便凑了上去,在她的颊边轻轻亲了一下。
犹如蜻蜓点水,水面微荡涟漪。晏栖桐呆呆地伸手抚着被她亲了的那半边脸,瞪大了杏眼,有些结巴地问道:“你、你是……你难道是……你果真是……”
“是什么?”桑梓笑道,“看你脸上的伤即将好得毫无痕迹,我心里欢喜着,你不乐意?”
我乐意脸上没疤——当然也不是我的脸,有没有也没有那么重要。可是对于你亲我一口我难道要表达乐意吗?你还记得你说过自己不是登徒子吗?或者难道说你对你所有治好的病人都动不动就亲上去?
可惜这些话都被晏栖桐咽了回去。桑梓一双眼睛分明坦荡得很,根本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异常。晏栖桐还从没有被同性亲过,那一口一沾即退,连湿漉漉的气息都没有留下,纯情的可以,也本能的可以。
桑梓见她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像开染房似的,心里的冲动便消退了几分。自己喜欢药石,有时忘情忘性的,偶尔会有旁人不理解的举动。想是自己许久没这样了,似乎还吓到了她。桑梓便低下眉道:“我只是欢喜而已……”
这般委屈的桑梓反倒令晏栖桐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强行解释道:“只是觉得你现在对我太好,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桑梓便想想,从前到如今,确实如此:“你上次所说的同性恋,可就是这样?你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你好;你对我多好,我也会对你多好的。”她轻声道,“若你真不想回晏家,日后你去哪里,我可以陪你;你若不愿,他日如果碰到难处,只要你知会了我,我必前去帮你。”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这些都不只为你能缓解我的寒症,你可明白?”
晏栖桐明白,又不明白。心里还没有从晏家爹娘那浓厚的亲情中缓过神来,这里又被她给亲了一口,这起承转折也未免太大,她有些负荷不了。可桑梓又语态诚挚,丝毫不假,倒叫她一时有心要去比较:“你待我的好,可像与宝桥一般?”
“那不一样。”桑梓摇头,宝桥只是夙命的四使之一,虽有来往,但到底没有过深的交情。
晏栖桐伸了拇指到唇边,咬了咬指甲,含糊着问:“那与上次救我时的那个夫人呢?”
桑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未央,便又摇了摇头。未央自己本事大得很,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晏栖桐十分怀疑地看着她,想了半天,还是吭吭哧哧地问道:“你可知断袖分桃的故事?”
桑梓这回终于恍然大悟。邻国有个知名的断袖王爷,其桃花韵事传遍大陆各国,她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现在她可终于明白晏栖桐这一脸莫名的警惕是怎么回事了。
“你竟是怕我要与你相好?”桑梓抿唇笑了片刻,方道,“我虽没有与谁相恋过,可也知道万物阴阳俱全,方能生生不息。咱们之间,哪有可能。”
若真如你所说,也不会有断袖分桃的故事,当然桑梓没对她起那个心是最好,自己肯定是千方百计也要离开的,若再留下什么感情债,甚至还是这种债中之债,恐怕她走了也不会安心。
晏栖桐长出了一口气,嗔怪道:“谁叫你做这个举动,也怪不得我乱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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