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笑的样子真美!文青喜欢天天看到安安笑。”我蹲**摸了摸她的脸,她愉快地看着我,竟然毫不躲避。
那一晚,安安窝在我身边睡得很好。我喜欢看小孩的睡相,每个睡着的孩子都像个天使。安安睡得很甜,圆圆的脸安宁恬静,像一朵静静地等待盛开的花儿,长长的眼睫毛在脸上覆盖成一个漂亮可爱的半圆形,嘴角似乎还挂着笑意。看着这个纯净的孩子,我莫名心疼起来,辛德康怎么可以对孩子那么粗鲁,这么可爱的孩子为什么不带在身边?同时又很好奇,安安怎么会这样排斥她的爸爸妈妈,这么小小的人儿,也会有仇恨吗?
辛德康夫妇住了两天以后就回S城了,他们约好的出租车一大早就到了。安安醒来后就一直趴在窗前看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出租车。早餐的时候辛先生一直在叮嘱安安听文青姐姐的话,好好跟姐姐学本领,辛太太则说想妈妈了就给妈妈打电话。一边说着一边就把安安抱过来,这一回安安不反抗了,就静静地让她妈妈抱着,亲着,只是没有快乐的表情。
到辛德康夫妇上车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孩子了,后来我在屋子外面背向大路的一侧找到了她,她正靠篱笆坐着,叉开两条小腿,小手玩弄着一株草,愣愣地望向碧绿的远远的田野,远处种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玉米,一大片一大片的苹果树,还有弯着的长长的闪着断断续续的金光的水沟,还有许多许多的野草……
早晨的阳光温和清明,照在这个孩子的身上,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凝重。我仿佛又看到了岁月尽头的另一个女孩,她常常站在村口张望,一天又一天,往往是到日落西山,田野里的虫子开始鸣叫的时候,听到一个老人在喊:“文青——回家吃饭喽——”,她才含着眼泪离开那条妈妈不会出现的大路。
忧郁不应该属于孩子,但我在安安的眼里看到了忧郁,就像曾经的忧郁的我。那种震撼我心的熟悉感,让我感觉到似乎生命并不曾流淌过,它静止在时间的源头,令我一回头就清晰地看到它真切的面孔。
我走近安安,坐到她身边,也从地上拔起一根草,看朝阳,看无垠的田野,然后就低下头,开始用那根野草编指环,编一个就给安安戴一个,结果把她的十个手指都戴满了,然后又给我自己编,把我的十个手指也戴满了。安安早就收回了目光,好奇地盯着我的手指和那根跳来跳去的草看,然后张着她戴满指环的双手左瞧右瞧,忍不住就嘻嘻笑起来,见到我也戴满了就哈哈大笑,于是我们就张着那十个圈着绿色毛毛的手指玩魔鬼打仗的游戏,围着篱笆跑来跑去,直到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的。
“安安,开心吗?”我问。
“开心,很开心。”安安仰起脸看着我,清澈的眼睛像两潭闪着幽光的泉。
“文青,你会走吗?”安安脸上的笑容突然又不见了。
“不走,我要陪你好久好久。”我拉着她的双手。
“好久好久是多久?”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呃,就是陪着你长大,长到很大很大。”
“很大很大是多大呢?”
“嗯,就是大到你不要我陪了。”
“喔——”安安满足地笑了,一边就牵着我的手往家里走:“我们回去看书吧,我想听你给我讲故事,爸爸说你知道很多故事。”
三、红尘净土
我从宋妈的嘴里知道了辛家的故事。
辛德康是这一家的大儿子,下面有五个弟弟妹妹,大弟弟和大妹妹没养成,在几岁的时候就夭折了,他跟其他弟妹的年龄相差至少十岁。**四岁的时候,在小镇当干部的辛爸爸去世了,临终前他叮嘱辛德康坚持读书,有机会了就走出大山。此后,辛家的生活非常艰苦。七八年恢复高考以后,知道了消息的辛妈妈就督促儿子实现他父亲的遗愿。作为长子的辛德康犹豫再三,决定发奋读书,发誓学业有成以后改变整个家庭的状况。聪颖勤奋的他第二年就考上了大学。辛德康一边读书一边打零工,找不到零活的时候,他就捡废弃品、垃圾,最终完成了学业。为了弟弟妹妹的学业,辛德康从国家单位跳出来下海了,由于从小就是家里的小木匠,他开始去给人搞装修,后来建立了建筑公司,把三个弟弟妹妹都供上了大学,毕业后就在辛德康外地的分公司工作。
辛太太苏伟英是辛德康的大学同学,一个沿海乡村的女子,有父母和一个妹妹。妹妹在苏伟英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嫁到了外国,苏妈妈希望大女儿也走这条路,苏伟英不愿意走,并执意要跟辛德康在一起,苏妈妈嫌辛德康家境太贫困,结果母女闹翻了,后来苏家爸爸妈妈都移民到外国的女儿身边。
由于创业艰难,辛德康夫妇一直没要孩子,直到几个弟弟妹妹都离开了山区。在辛妈妈的一再催促下,他们生了安安。由于辛妈妈要固守山区老家,辛德康夫妇就把孩子留在了山区陪老人。上半年辛妈妈去世了,辛德康夫妇说孩子习惯了家乡的生活,他们也很忙,就请家庭教师来陪伴孩子。
宋妈是辛妈妈的同村小姐妹,早年就死了丈夫,后来一儿一女也加入了南下大军打工去了,孩子不舍得把孙子女留在山区,这老人又不愿意走,就独自过日。宋妈平日跟辛妈妈亲如姊妹,安安出生以后就搬到辛家来与辛妈妈一同生活,以互相照应。宋妈早就把安安当成自己的孙女一样来疼爱,辛妈妈的离开让她对安安更是疼惜有加。基于这样的感情,辛德康夫妇也就安心把孩子留了下来。
这种故事我在书上见得很多,但是切身感受的还是在这里,在这里——篱笆村,让我觉得这个村子里的每根篱笆似乎都挑着一个沉重的故事。
我也知道了安安为什么会那样特别了。对于一个孩子,再也没有比离开爸爸妈妈更难过的事了。对于这点,我有深切的体会。
小时候由于家里穷,父亲到煤矿工作,母亲跟她的养母在乡下务农,由于孩子多忙不过来,也为了慰藉老人的心,我大哥文中和小妹文婧被放在奶奶家,我被放在妈妈的亲生母亲家,只有二哥文华和和大姐文菁跟随着妈妈。一个家分成了四个家……尽管外婆很疼我,但那种感情无法替代妈妈的爱……
我以为我的经历是过去那个全国都穷困的时代特有的,没想到二十年后,它依然真实地存在着。安安,新时代的孩子,依然过着与我类似的童年……
又一次回眸岁月,又一次发现它的触目的永恒,永恒的忧伤与无奈。
我常常看着身边的安安,这个特别的孩子,就像看着童年的我,心里充满着疼痛的爱。安安对父母“仇恨”的背后是对爱的强烈渴望,渴望爸爸妈妈亲和抱,尤其渴望妈妈细腻的关怀,但妈妈总不在家,所以恨她,一见她就跑,尤其是一见妈妈想跟她亲密就更要跑,用这种疏离来惩罚妈妈,尽管她那么渴望。
这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呢?
我明白了她眼里的那个深沉博大的世界,那个住着春天碧草的温柔,夏天山泉的清澈,秋天落叶的寂寞,冬天雪原的浩瀚的世界。理解了她那样专注,悠远,忧郁的眼神,尽管她或者并不明确,那是她内心潜意识的自然流露……
来到篱笆村后,安安成了我的小尾巴,一天到晚跟着我,也可以说我成了她的大尾巴,在她面前我并没大姐姐的威严,她很喜欢指挥我。
安安要我给她讲故事,每个下午都要讲一个小时,每个晚上也要讲一个小时。
每次讲完一个故事安安就问:“就这么些啊?就这么样啊?”她很不满意那些短故事,总是希望故事是永远讲不完的,这样就能不断地追问我:“然后呢?然后呢?”想在追问中得到个结果,但又不能出现一个“最后”的结果。她要的是“结果”,不是“结局”。
而无论多长的故事,她也要问:“后来呢?后来又怎么样了嘛?”一直到那个人那个动物那个东西死了,消失了。但这个时候她又伤心迷惑了:“为什么要死呢?为什么不可以不死呢?”我就只好说:“他们累了嘛,需要好好休息。”“那他们还会醒过来吗?那醒过来以后又发生了什么故事呢?”……
安安要我在院子的槐树下跟她一起猜拳,玩石子,逗虫子,甩飞行棋,剪她那些五颜六色的纸卡,那是她爸爸妈妈带回来的手工剪纸。要我跟她一起蹲在地上,用瓶子装满泥沙,灌上水,然后再让它一坨坨地掉出来,一边就责怪说:“哎呀,你吃太饱了,都饱得呕吐啦,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贪嘴……”
我是个听她指挥的“乖文青”,她也是个听我指挥的“乖安安”,我要她陪我去参观欣赏她的美丽的家乡。
安安快乐而光荣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安安是个好导游吗?”我问。
“当然啦。”安安自信地响声说。
早上我们早早就起来,到院子里转两圈就吃早餐,完了我就带安安到野外去,在野地里跑,绕过玉米田和苹果林到水沟边抓小鱼小虾,摸小螺小蚬,到杨树林里逮昆虫,到柳树林里看鸟窝里的小鸟和鸟蛋,坐在野地里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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