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毛球还在瑟瑟发抖,清澈的眼里满是凄哀惶恐,云生背对着剑尖,安抚着惊惶的小狐狸,语调仍似寻常:“今次要不是这小毛团,只怕我就要中计了。”说着指尖一点,小狐狸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云生抚着他颈上的毛,一时无言,
一只修为尚浅的小狐妖,如果就这么丢下了,没有了家族的庇佑,在魑魅魍魉丛生的地界,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云生想了片刻,才轻轻地,带着商量的语气,问道:“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小崽子,我想……”后半句却被身后传来的寒意梗在了喉咙里。
云生呆了片刻,放下手里的毛团试图起身,一股无形的压力陡然欺上,几乎将他压弯了腰,然后他听见了楼朔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温润轻和,冷冽如千年不化的冰雪,一字一句,像冰冷的刀刃,一下一下划在心上:“藏得真好啊,小桃木精。”
那身形狼狈的桃木精面色一白,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顶着沉重的剑气站起身,转身直直盯着楼朔冷若寒潭的眼:“你也不差啊,道长。”
清冷的月光下,两人默然相对,只隔了几步,却如同无法跨越的沟壑。
楼朔长身挺拔,一身长袍不沾血色,一派清俊儒雅,在夜风里轻轻的摆动着,素来温润的面上却是一片冰霜,眼底像是翻涌着千年的霜雪,手里的青霜剑剑气飘忽,剑尖稳稳的,指着眼前的人。
相比之下,被剑指着的云生就狼狈的多。一身月牙白的衣衫溅满了腥臭的鲜血,恶战中被划开无数的口子,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玉白的脸上也溅了血,双目被狐血刺得泛红,垂着的那手已然伤痕累累,尤其是持剑的手心,皮开肉绽,焦黑一片,鲜血蜿蜒着淌过狰狞的皮肤,全然不复几天前的模样。另一只手虚虚的按着锁骨,锁骨下方的图腾在黑暗里发出妖艳的光,隔着衣衫依旧隐隐发亮。只有云生自己知道那几乎要将人焚化的温度,烧的五脏六腑都扭曲起来,呼吸间都带了血腥气,面上却除了发白的脸色,看不出端倪。
楼朔的眼神在看到那一点红光时猛的一凛,剑气陡然压下,云生内府血气翻涌,再三压制不得,一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云生一面试图压下喉头的腥甜,一面血气又在巨大的剑气里不住上涌,两相碰撞,一下子哽住了喉,云生不自觉的弯了腰,剧烈的咳起来,像是要把脏腑都咳出来一般。
一边的小狐狸也顾不得随时都能将他劈成两半的剑气,一个箭步窜上来,扒在云生脚下呜呜的叫。
楼朔看着眼前的少年,想起他单枪匹马用百年的道行与那一窝狐妖对抗时坚决的身影,还有昏睡中身上不断翻涌的暖意,眼神闪了闪,缓缓地,垂下持剑的手,“铮”的一声,青霜剑收回鞘中。
身上的压力一下消失,云生觉得胸口的闷痛缓和了些许,深深吸了两口气,勉力压制住不断翻涌的血气。
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两声“嘎嘎”的闷响,云生愣了愣,缓缓抬头,便看到天边一个逐渐放大的黑色影子,正是那被云生谴去找草药的狼雀,那狼雀飞的近了,云生才发现他口中还衔着什么,只是双目刺痛,一时间竟看不分明。
狼雀缓缓下落,看到云生狼狈不堪的样子时明显的愣了一下,扑腾着翅膀绕着他转了两圈,然后小心翼翼的落在他的肩上,向前探了探脑袋,云生伸出还算完好的那只手,狼雀便将口中的东西放在他的手心,然后清了清嗓子,白锦的声音便懒洋洋的响起来:“哟,烂木头也会生病?我说怎么那么多天了还在路上,我这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什么,就一棵草了,啧啧啧,可重塑血肉的草哟,治你的风寒那是绰绰有余。”过了会儿又添了一句,“把病养好,赶紧过来。”
这口眼歪斜的傻鸟,居然真的跑去了白锦那里求草药。云生静静的听着,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中那可重塑血肉的草安稳的躺着,平淡无奇的叶片,中间一朵水粉色的小花。
与那一日他冒雨打量的小花一模一样。
云生突然忍不住笑起来,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一个念头,那日雨幕里,那可操纵九天惊雷的道士怎么不给自己捏一个结界呢?
一边的静立的道人听到这些话身形一僵,眼神明灭,像是才缓过神来似的看着自己持剑的手,半晌,硬邦邦的抛出一句:“在下……已无大碍。这灵草……”又不说了,抬了眼看那一身狼狈的桃木精,一时间声音都有些发颤,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你……”
云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一身伤的桃木精大半身子都隐在暗处,背对着月光,看不清表情,只静静的站着,一身狼狈,身形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半晌,他突然轻轻的笑了一下,将手中的草囫囵吞了下去,轻声嘟哝着什么。这次,楼朔倒是听清楚了,他说:赶紧养好身子,才好去找白锦。
楼朔心里不着痕迹的疼了一下,一句“对不起”在嘴边滚了又滚,又沉沉的咽了回去。
明明是他用剑指着那个几乎搭上一身修为只为护着自己的人,一句对不起哪里够。
阴沉着脸的道人不再言语,转身朝马车走去。
面无表情的桃木精俯身抱起脚边的毛团,想了想,缓缓的跟了上去。
两人沉默无语,一个坐进车厢,一个坐在车辕。
马车又辘辘的前进起来。
身份都已明了,两个人却都默契的没有提。
可以御剑的静静的赶着车,可以施法的默默的阖着眼。
月光清冷,山间寂静无声,只有马车辘辘的声响,和着断断续续的夜风,像是声声锥心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道长还有个弟弟
云生伤的极重,外伤加上内伤,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不知是无法忍受如此疼痛,或是那株传闻中可重塑血肉的灵草的作用,这一路上云生几乎都在昏睡。有时睡的迷糊,一时间脑子里转不过弯来,眼睛都没睁开就愣愣的喊楼朔,半天无人应答,这才回过神来,便睁着眼静静的看着车顶,半晌才扯一扯嘴角,换个姿势又沉沉睡去。
那株草倒是名不虚传,几天下来,云生身上的伤口,除了掌心那道皮开肉绽的创口都已好的七七八八,一直躁动的内丹也渐渐平息下去,复杂的图腾静静的张扬着,像个再普通不过的纹身。
期间楼朔一直坐在外面赶车,沉默着,一言不发。
云生睡的迷迷糊糊之时,曾不止一次感到有人轻轻的为他捋开垂在颊上的发丝,掌心狰狞的疮疤被细细的抚过,带着颤抖的热度附上掌心,依稀能感到那人手心的茧粗砾的触感,轻微的呼吸浅浅地拂在脸上,接着便没了动静。
云生一直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梦。因为在他醒着的时候,楼朔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云清醒的时候常倚在车壁上,一手撩起车帘,眼前楼朔的背影一动不动,像是静止的雕像,背脊挺得笔直,发丝在风里上下翻飞,青霜剑依旧被他一层又一层的包好了,负在背上。云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楼朔的感知,楼朔是知道他挑了车帘瞧的,但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一开始云生是生气的,后来在长久的昏睡之后又释然了,有什么办法呢?喜欢他呀。仔细想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他从未想过,楼朔居然真的拿剑指着他。
想自己几乎是拼了命保全他的性命,结果最后却被他用剑指着,那时霸道的剑气陡然欺上那一瞬间心脏骤停的感觉记忆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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