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狙击手。”苏泽也在天窗外坐下,两个人隔着窗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你枪法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以前就是部队的狙击手啥的呢。”
“我大学专业是心理学,不过有参加市里的射击队。”苏泽将吃完的盘子放下。他吃东西几乎没有声音。
雷哲一副肃然起敬的表情:“你以前是射击选手?难怪呢……是从小就学射击的吗?”
苏泽摇摇头:“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学射箭的,因为他我才开始接触射击,最开始也是练复合弓,后来觉得射击更适合我。”说到这里顿了很久,“雷哲,你杀楼战的车队是为了报仇吗?”
雷哲一愣,随即苦笑着背靠窗户,望着天花板无语凝咽道:“你这转折也太快了……”月光在阁楼的天花板上投下的一片银白,苏泽的影子倒映在那块月光下,那剪影像极了一只蹲踞的黑色豹子,“没错,我想杀楼战,”雷哲眯着眼道,“我以为他在那只车队里。这是我唯一还能为曾经的同伴们做的事,只要有机会,我还会杀他。”
黑豹的影子一动不动,雷哲转头看向苏泽,年轻的狙击手洒满清辉的眼睛正审视着他,雷哲道:“杀楼战这件事始终在我的计划中,所以你们还是不要太信任我的好,再说我也根本没有那个能耐领导一只车队,即便以前在狂军团里,我这个首领也只是个挂牌货罢了。”
“那个人叫刃,对吗。”苏泽问。
不知道怎么的,雷哲反而很喜欢苏泽这种省略所有因果转折直奔核心的说话风格,他点点头:“刃是天才,没有他我什么都做不成。”
“你并不是什么都做不成。”苏泽沉声道。
雷哲不置可否:“那个时候我虽然是首领,但很多想法太蠢太天真,时常把事情搞砸,每次陷入最坏的局面,刃总有办法帮我兜回来,事后也从不会责怪我一句。”他靠着窗户边回忆边道,“有一次我们必须去一座仓库补充物资,路上遇到一只死伤很惨重的车队,那车队的队长是个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姑娘,请求我们能给他们一些弹药武器,她们那个时候被困在那里,那地方丧尸数量不少,以她们当时的人手和弹药没有办法突围出去。因为那时我们的武器弹药还挺充足的,我便想帮帮她们也无妨。刃却告诉我可以答应对方带她们的车队一起从丧尸包围圈突围,但不能给弹药武器,我虽然不清楚刃的用意,但还是答应了。那附近刚刚爆发过丧尸潮,很多情况不明朗,往仓库进发前刃先带了另三人去前方打探情况,结果那姑娘的车队半夜里私自行动被丧尸袭击,女队长找到我恳求我借一些弹药武器给她们以自保,并保证会和我们一起突围不会中途退缩,我这人最见不得女生求我,就答应了,哪晓得……”
苏泽皱起眉头,见雷哲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她们得到武器和弹药后就偷走了我们的车辆。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那个车队被困在那里并不是偶然,她们的目的和我们一样是物资仓库,那里储备着城里最后的淡水和食物。”说着耸耸肩,“那也不是我头一次我行我素害车队倒霉了,但是那次我真的不能原谅自己,因为刃离开前对我那样千叮万嘱。我觉得我完了,等刃回来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脸去见他,然后隔天刃就回来了……”他笑着看向等待下文的苏泽,“他带回了我们的武器弹药,还有被盗走的货车。”
现在想来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刃竟早料到他会心软答应对方,并在前方一段路段铺设了炸药,遥控爆破的炸药将对方的车队困在路段中,不费吹灰之力刃便为他们找回了失去的弹药武器。
事后他曾问刃为什么不一早告诉他对方的居心,直到现在依然记得擦着武士刀的刃仿佛轻描淡写的回答:
“我希望你是对的,我是错的。”阴郁冷漠的青年将月山贞利的铭文刀“嘶”的一声归回刀鞘,侧过头来,难得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你想要相信什么,想要相信谁,就放心去相信好了。”
阳光照着刃的眸子,一丝尘埃都没有,清澈又温柔。
回忆至此,雷哲突然觉得胸口憋得难受,他抬起手来,摸到胸前的马甲口袋里那只破旧的钱夹,好像这才得到了些许安慰,有些出神地轻喃道:“如果我当初不拉他入伙,他现在一定还活着,像个独行侠一样冷眼旁观着楼战和蓝傲文那点破事吧。他本来应该是活得那么潇洒,无牵无挂的一个人……”
他一度以为刃就是天底下最强大的人,所有困局在他面前都是有解的方程式,他只需要坐下来,静静地想一想,然后把它们解开就是了,连他背上那两把武士刀都用不到。最后会迎来这样覆灭的结局,未必是他高估了刃的能力,而是他低估了自己的愚蠢。
苏泽听见窸窣一声,雷哲突然从窗台边坐起,背对着他垂首而坐,凉薄的月光洒在他的灰色马甲上。
苏泽没有去打扰他,别过了视线。别墅偌大的庭院里,传来图南和黑珍珠姑娘的对话声。他闻声朝下望去,浅发的大男孩蹲在树下,草地上有一只叽叽喳喳乱叫的小鸟,像是从树上的鸟窝中不小心掉下来的。
皮肤黝黑的胖姑娘边吃着烤肉边豪迈地拍着图南的背:“放心啦,咱们不吃雏鸟!”
“为什么?”图南抬头不解,“我听说平时你们也会去山林里打鸟吃。”
“会打鸟是当然的,但是展先生说过我们不吃雏鸟,因为它们还太小了嘛。”
有人在窗口喊了一声,黑珍珠妹子风风火火地跑回去了,留下图南一人面对着叽叽喳喳嗷嗷待哺的小鸟。他起身将小家伙揣在衣兜里,打算爬到树上。
苏泽远远地看着少年在攀爬的途中本能地抬起断掉的手臂试图抓住枝头,不禁皱起眉头。
图南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是爬到稍微高一点的枝头,将小鸟放在一处安全的枝桠上,他抬头瞅了瞅头顶的鸟窝,太远了,现在的他根本没法企及,又低头看了一眼将瑟瑟发抖的身体埋进树叶间的小家伙,笑着凑近去:“这样就好了吧,你老爹老妈看见你就会把你叼回去了。”
苏泽见图南跳下树来拍了拍裤腿回了别墅,他提枪走到屋顶边,正要跃下,却见有人从院落的另一边走来。
那个站定在大树下仰着头,穿着连帽衫个头不高的身影,毫无疑问是夏亚。
黑发的少年低头脱下步枪放到树下,抬头看了看高度,然后轻轻一跃身手利落地攀到树上,苏泽见夏亚单薄的身影在树冠间穿梭,将那只落单的小鸟放回了鸟窝,从树上跳下来甩了甩头发上的落叶,从头至尾没发出一点声音。
第20章
第二天一大早聚居地的两名猎人便出发前往蓝山森林公园,雷哲和苏泽与他们同行,也叫上了夏亚。皮卡车带着捕猎的工具不到五分钟就抵达了山脚,又沿着盘山路上行了一段,途中雷哲双手插在脑后惬意地靠着椅背,一左一右一看,不由有些泄气。
左边是抱着枪正闭目养神的苏泽,十月底气温开始陡降,早晨的山林更是冷清,临行前黑珍珠姑娘特意送了冰山男神一条织得磕磕巴巴的毛线围巾,红色的围巾此刻就绕在黑衣狙击手的脖子上,雷哲见窗外的风大了,苏泽便将围巾拉起来遮住下巴,就知道这家伙看似养精蓄锐,其实根本没有睡着。右边嘛,夏亚一路都警醒地望着窗外,雷哲错觉这家伙要是长着一双猫耳朵,这会儿一定两只都支得老高。
“喂,我说你们两个都放松点,这是森林公园又不是非洲的国家公园,不会有什么豺狼虎豹的……”
坐在驾驶室的两个猎人听雷哲这么说却都笑起来:“山里是没有狼,但是有的是你要操心的。”
雷哲问:“什么意思?”
“那山里有丧尸。”开车的男人将烟头扔到窗外,“数量虽然不比城里多,但是一旦遇上也够你受的了。”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富人区住的也是人,不管病毒是从何处开始蔓延的,这些异变成丧尸的人总不会凭空消失了。
皮卡车在一条泥泞小路旁停下,众人下了车,开始徒步进山。人迹罕至的山林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两个猎人在前方引路,不时用刀劈斩掉挡路的灌木和枝桠,雷哲见夏亚一路上一个劲盯着人家挥刀的手看,正纳闷,就见少年紧走几步上前,喊住其中一个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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