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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因果报应

高立的声音坚决而稳定，就好像在掌管人的生死。麻锋笑了，他忽然记起出入“七月十五”的那些日子，因为高立其人太出名了。曾几何时，这是个完美的侩子手，可时至今日，他仍觉得是。

有了需要保护的人，高立变得更加强大。这是他们这些不曾接触人情的从未体会过的，自然到死都赢不过。

他出的这一剑绝不慢，剑光一闪，已刺向高立咽喉。

高立坐着，坐在桌子后面，手放在桌下。他没有动，手里还拿着筷子，可他的枪突然间已从桌面下刺了出来。麻锋的笑意还没展开就僵住了，他的剑尖距离高立的咽喉还有三寸。而后者的枪已刺入了他的下腹——

鲜血急涌，全身像被抽干了，麻锋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喉头的肌肉已僵硬。他瞪大了眼，眼里全是对这个男人的恐惧和不可思议。此时此刻，男人竟泰然自若地喝起了茶，微微一笑非常有礼。

只听他道：“我本来也以为杀不了你。”

麻锋喉咙里“格格”地响个不停，仿佛在问：“为什么？”

高立缓缓道：“因为我还有个朋友──一个好朋友。”

麻锋的瞳孔突然散了，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他倒了下去，胸腔里是升腾的大笑，他将生命笑成枯萎，将高立的表情从淡然笑成冰冷。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古怪地磨着牙道：“只是好朋友？”

他死了，死不瞑目，因为高立补上了一枪，红缨摇摆，他的笑声被吞了回去。直到一声叹，才把发怔的高立拉了回来。

双双坐在桌前，桌上是她做的炒饭，鸡蛋和红萝卜的搭配拥有诱人的色泽，令人食指大动。

这是个巧手的丽人，会缝补会做饭会哼曲儿会传递快乐。她生得不美，一颗心却玲珑剔透。她热爱一切，包括高立。她希望高立快乐，比她还要快乐。

她道：“先吃吧，你也饿了。”

高立重新坐好，端起了碗笑道：“早已没力气了。”

双双也笑了：“可你还是胜了。”

高立道：“他太急，没有了信心，而当初的我也是一样的，因果报应。”

双双一顿，忽然喃喃自语道：“有因必有果……”她似乎有了预感，这预感来得突兀，却令她浑身难受。她站起来，扶着桌走了过去，捉着高立的袖子。前所未有的感觉要将她淹没了，她即将失去什么。

殊不知，这时候，高立的脸色已近苍白。见他始终不说话，双双急道：“怎么了？”

高立的惊慌一览无遗。他做了件错事，或许这不是第一件，他早已做过无数件错事，都是针对同一个人的。

他想得好想得妙，想着等一切事了再不去打扰，或许那个男人就会成亲生子，再也记不得过去的事。他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在听到麻锋说的那番话后手足无措，犹如晴天霹雳，劈开了他的无尽心虚。他的心跳得特别快，那副笑颜似乎就在眼前，他只要伸出手，就能触及。为什么？他不敢去想。

为什么，他连不敢去想都不能，为什么偏就连那人视之为命的孔雀翎都遗失了？！

他跑了出去，沿路直找，直到月上中天，还是一无所获。他知道孔雀翎的珍贵，所以回来的路上他换乘了好几辆马车，他怕人跟踪，所以必须万无一失。他觉得已万无一失，一切只是他觉得。

双双道：“你没有孔雀翎，却还是杀了麻锋。”

高立苦笑道：“我情愿做个懦夫，情愿倚仗孔雀翎，也不愿它丢失。”

双双道：“如果不是有人一早就有目的，那就是……”

高立下意识道：“不可能。”

双双沉吟道：“你……你想做什么。”她说话间已经颤抖，她强忍着泪水，死死捉住高立的袖子。她知道高立接下来会说什么，只因她太了解他了。他不会豁出生命，因为她还在。但为了其他的事，他却会去赴死。

因为他答应了一定要带着孔雀翎回去，如果孔雀翎没有回去，那他的人也要回去。而一旦回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孔雀山庄的孔雀翎，是不容世人侵犯的神圣。而那个庄主，为了昔日的好友，将如此珍贵之物亲手奉上，这何尝不是冒着巨大的风险？

如此情谊，于情于理，于仁于义，高立都千不该万不该。

双双不禁道：“是你让我站起来，是你让我振作，也是你让我认识这个世道。也许这个世道并不美丽，但因为有你，有你支撑着我。”

高立握紧了双拳道：“我对不起你，说过要护你，却仍是做错了。这一次我知道我没有做错，也许我的一生只有这一次是最完整的。”

双双握住他的手道：“你要去面对，证明你不逃避，你的勇气比天大，哪里会对不起我？你在支撑着我，你也在支撑着别人，我因为你有了信心，别人因为你有了信心，那你呢，你的信心来自何处？”

高立半天没有说话，却忍不住看向双双的脸。那是一张畸形的脸，五官像摆错了位，眼睛也浑浊无光，但他觉得上面完美无暇，洁白如玉，即使外面是星夜，他也为这样的女人倾倒。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他才道：“我还不确定。”

双双笑了：“所以你已经知道了。”

高立缓缓道：“我不想在任何一处看见你。”

双双又像对待孩子般捏捏他的鼻子，笑道：“我会好好活着，我会想着你。”

高立发现，他要做什么事的时候，面对的季节永远都是与秋天有关。现在已是深秋，枯叶折成一叠又一叠，风一吹就四散，吹得漫天飞扬。他亲手将双双扶到床上，盖好被子，等着她入眠，这才弯下腰，穿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