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宁修眉倒竖,沈声道:“哪只手拉的?”
步随云放开秋宁的头发,小心抱著自己的手,好像秋宁下一刻就会剁了他的爪子,“两只都拉过……”他蚊子哼哼般回答。
秋宁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这边扯,步随云用力不肯被他拉过去。
“你还倔!”
被秋宁喝了一声,步随云恹恹地松了力气,任秋宁捏著他的手,一边一下,狠狠地咬了两口。
步随云望著手背上两个红彤彤的牙印,委屈地撅起嘴指责道:“你好凶!”
“以後不准拉别人的手!不听话就剁了!”秋宁恶声恶气地吩咐。
步随云抖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手隐隐作痛。
转眼,他就压到秋宁身上乱挠一气,嘴里叽叽喳喳叫道:“不准对我凶……”
秋宁被他挠得满地乱滚,笑得喘不过气来。
……
两人闹到黄昏才回去吃饭。这里是鸣岐山的地盘,他们不用避忌,一路上手拉手,吃饭的时候也互相夹菜。
吃完饭,步随云照例陪步旷下棋。因为秋宁在,步旷和秋宁下了几盘。谁知秋宁棋艺比步随云高些,步旷找到对手便拉著他下了大半夜。步随云熬不住,伏在秋宁腿上睡著了。
棋盘上的江山,黑白各执一片,厮杀得难分难解,时退时进,计谋百出。最後还是步旷棋高一招,赢了。
步旷捋著胡须畅快笑道:“痛快!好久没下得这般尽兴了。小娃棋艺了得!”
秋宁微笑道:“外公让我。”
“老头子可没让你,是你自己有实力。”
“外公……”
步旷见他欲言又止,笑道:“有话就说,在我面前无须顾忌。“
“外公身怀绝技却甘於隐匿山林,岂不可惜了满腹经纶?”秋宁终於问出了憋了很久的问题。
“哈哈,你是想问我为何不帮玄氏夺江山麽?”步旷捻起一枚棋子颠了颠,意味深长地道:“老头子我是信命的人,谁有命当皇帝是早注定好的,我去掺和什麽?”
“想夺江山得有夺江山的实力。就像你和我下棋,你若没有实力,再多人帮也是不行。玄家的小娃很不错,但他要是不能降服那几个如狼似虎的敌人,这江山坐得稳吗?”
步旷眸光精灼地凝视秋宁,“药师国要是不固步自封、一味守著世外桃源,又怎会被齐行忌一击而溃?逆境未必是坏事啊。”
秋宁凝眉沈思。步旷说得不错,药师国覆灭就是因为族人安逸惯了。还有墨钦,一路崛起都有木氏庇护,并未经历过真正的恶风险浪,成了短命皇帝。反倒是陆震,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高位,比墨钦还要更长久。而木永桢同样是韬光养晦多年,暗中积蓄了雄厚实力。而玄天赐尚年轻,确实需要锤炼。木、陆二人虽然难缠,倒是对玄天赐的绝佳试炼。
“有一个人,你该见一见。”步旷打断他的沈思,笑容里有些难名之意,“他若肯帮你,天下局势将会发生大变;他若不肯,也好有个了断。”
……
天龙寺後堂内,一位身穿灰色粗布衣衫的男子正骑在梯子上,聚精会神地绘制壁画。他身材略瘦,下颌有些青色胡茬,眉眼虽然生得英挺,神色间却一片恬淡,举著画笔细细描绘,画一笔停一下,十分的认真。
终於画完讲经的文殊菩萨,他甩了甩酸胀的胳膊,露出满意笑容。
“阿弥陀佛。”天龙寺住持善空法师念一句佛号,“墨施主妙笔生花,让菩萨讲经场面再现世间,功德无量。”
男子正是避难於天龙寺内的承光帝墨钦。
墨钦忙从梯子上爬下来,他的左脚不太灵活,动作很笨拙,“大师过奖。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以报贵司收留之恩。”
“佛门讲缘,你与鄙寺有缘,何况木施主生前对鄙寺诸多恩惠,我等自当为他了却遗愿。”
“……”墨钦眼眸低垂,闪过一丝黯然。
三年前那场宫变後,墨钦与长生一路逃往大理,途中屡遭追杀,险象环生,墨钦救了长生一命,左腿却跛了。好容易达到天龙寺,善空大师爽快地收留了他。於是他便留在天龙寺内,一面学习佛经,一面绘制壁画、修缮佛像。
善空大师告诉他,自他起兵讨逆之後,木良便向天龙寺捐助了大量钱帛,多次为天龙寺解决麻烦。木良离开南疆时,曾托付善空大师,如墨钦有朝一日前来投靠,希望天龙寺尽力庇护。木良之所以选择天龙寺,原是因为天龙寺乃是木氏的王家寺院,曾有多位木氏头领在寺中修行。木氏世代祖训:任何人不得冒犯天龙寺。所以墨钦进入天龙寺後,木永桢断不敢公然入寺害他。
木良在十多年前就预料到墨钦日後的处境,并做出妥善安排。当真是用心良苦。
善空大师在堂内转了一圈,离开时,沈默的墨钦忽然开口道:“大师,不知如今能否准我皈依我佛?”
“还不是时候。”善空大师微笑答道。
墨钦皱起眉头道:“我要等到什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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