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爷觉得非常冤枉。他真的只是去玩儿的,并没有碰过人家姑娘,甚至,他脸色微红,甚至都没有牵过人家姑娘的小白手。
但是!也不知是白小爷昨晚做梦被大罗神仙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是作为一成熟男性的那啥觉醒,他觉得今儿要真真正正的逛一次青楼。所以,一大早的爬起来洗漱打扮,重装上阵,一定要和扬州城里最漂亮的姑娘好好玩耍。
咳,他是看过很多淫词艳曲啦,唱本儿戏文什么的,男欢女爱早已不陌生,却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是好好的玩耍……他只是隐约记得杜简杜少爷经常这么说。
白小爷十五岁那年,杜家少爷一下子向自家大人要了个通房丫头,就那个平日里老爱粘着他的那小丫头片子。那之后,杜少爷就每日里在他们几个孤家寡人面前嘚瑟,说他家小姑娘怎么怎么香软怎么怎么舒服,可劲儿撺掇其他小伙伴儿赶紧娶媳妇儿暖被窝。白小爷被刺激到了,小脸爆红,慢吞吞挪到娘亲大人面前,喏喏道,娘亲,之儿可以有通房丫头了么?
时至今日,白小爷还是可以清晰记得娘亲大人的反应。
白娘娘放下手里的喷洒,爱怜的抚了抚那株山茶花,抬眼看了看眼前那手足无措的自家儿子,淡淡的说,之儿可是有心仪的姑娘家?
白小爷喏喏,细瘦的背矮了矮,抠着衣角,声音又低了一度,没……
白娘娘挑眉,眼波婉转,笑的灿烂,缓缓吐出,作为老娘的儿子,一辈子只能有一个女人,那就是将来我那可爱的儿媳妇儿!其他人?甭想!白小之,你小子给我记住咯!
白小爷默,弱弱抠手指,小绵羊儿一般,低低辩解,是与之,不是小之……
当然,那些没啥用的话白娘娘压根儿不会听到耳朵里的。
……
往事不堪回首啊。白小爷皱眉,一边两眼放光四处搜寻漂亮姑娘,一边有些不适的承受身后那人怨念的目光。啧,是有他不对啦,在没征得人确切同意的情况下,就把人拉来这烟花之地。看那人平日里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想必对这些烟花场所是有些排斥的吧。他感到越排斥越不舒服,他白小爷就越开心。他继续和姑娘们调笑,笑容愈发灿烂。
顾寻脸黑了一路,狭长双眼暗含杀气。欢颜楼的姑娘也都是有眼力见儿的人,看出那位黑衣男子并不是来找乐儿,也就干脆放弃,把火力都集中到那红衣俊俏公子哥身上,眼睛时不时的瞟几下顾寻,啧啧,真是可惜了那颀长精瘦好身材。
红牌欢颜笑着迎上白与之一行,细白双手挽上红衣男子,轻柔说着话,眉目婉转,既有着吴地女子的温软娇羞,也带着北方女子的飒爽豪气。
白小爷笑着凝视着那姑娘,收回扯着某人的手,揽着姑娘小腰,低声问,敢问姑娘芳名?竟是又恢复了那般斯文俊秀温文尔雅。
顾黑脸盯着在勾搭姑娘的那人,心中有股火,没来由,却很浓烈,且有越燃越旺的趋势。他双手背在身后,腰间的金色长箫露了出来,面色寒冷,一副活人勿近的冰凉架势。看着那人揽着那白衣女子上了二楼,进了包间,精致木门阖上,隔绝了那抹红色。
他停下脚步,愣了片刻,转身离开,脚步略踉跄的直奔欢颜楼旁边的一醉楼。
他家的酒想必是极好的,老远就闻见醇浓的香味。上二楼,坐在靠窗的位置,唤来小二,要了七坛酒,从碧光到流霞,种类不一,他拨掉酒塞,也不用碗,直接抱着坛子,仰头喝了起来。
楼下传来熙攘的行酒令,欢声笑语,一声声传入他耳里。又一个酒塞,街上有马匹呼啸而过,行人惊呼和小贩的抱怨声。顾寻很久没有这样狂肆的饮酒了。至少,最近两年没有过。
他不知道是青楼里的姑娘们让他回忆起不好的事情,还是是因为姓白的那人。
如此这样,酒液从坛里滑落到他胃里,各种糅杂,一片火热,烧的胃疼,一向淡漠的脸上也浮上不太自然的红晕。他垂着头,低敛眉眼,手指抚上长箫,缓缓摩挲,神情很是落寞。
白小爷衣衫凌乱的奔来那人面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那一瞬间他有些被吓到了,明明这才一刻钟不到的功夫,那人面前已经倒了好几个酒坛子,很重的酒气。他刚想开口指责,却在看到那人的神情时,说不出话来。
那样的神情,白与之并不陌生。他曾经在歌楼里无意间窥见过很多次。恃宠而骄的相公对昔日里的小相好不屑一顾,那只能坐在台下安静看他唱曲儿的男子,脸上就是这样的神情,落寞又孤独。
之前耳闻过伶人和恩客之间的种种龌龊事,他之前对那样的违反伦常的爱恋是有些排斥反感的。虽不迂腐,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接受。他诧异的是,在看到顾寻脸上流露出那样的表情时,自己怎么会立马联想到那被伶人抛弃的悲伤男子。
他被这种震撼弄的说不出话来。倒是顾寻忽地对他笑了笑,春暖花开一般,可又带着点儿说不出的绝望。他颤悠悠的晃到白与之面前,一把揽过他肩膀,把他带到旁边的座位上,一把摁那,道,坐下,让本候爷给你小子吹奏一曲。
眉目放肆,眼神妖娆,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仿佛被石头风沙狠狠磨砺过一般。
白小爷愣,望着那人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放浪形骸。顾袛候顾侯爷一把扯开前襟,露出大片麦色紧实胸膛,头发散乱,嘴唇红艳,长箫放在唇边,眯着眼望着白小爷。白小爷咽了咽口水,嗓子干涩,跑累了,都觉得渴了啊。
沙沙的声音低缓传来,幽鸣低沉,苍茫又辽阔,阴郁中带着些许无奈。白小爷也算是混迹声乐久时,对长箫这种乐器也有所耳闻,坊间流传的曲子也是烂熟于心,唯独对这首低沉婉转说不尽的无奈绝望产生一种奇妙共鸣。
他望着放荡不羁的那人,神色不明。箫音渐低,消散于满室酒香。那人抬头对他又是一笑,白小爷心猛地一跳,却见那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顾寻醒来的时候,满室已是灯火通明。他搓了搓太阳穴,嗅着自己满身酒气,长叹了一口气,起身喝水,坐起身子,却看到灯火下一身红衣的男子,握卷而坐。
灯火阑珊,那人的面目看不清晰。顾寻开口,道,白兄弟怎么在这儿?顿了一下,仿佛想起什么,唔,白兄弟今晚不在那个姑娘那儿过夜么。声音竟是又沙又哑,还带着些刺儿,挠的白小爷心里痒痒的。
白小爷放下手中的话本儿,直起身子,长长伸了个懒腰,红色长衫懒懒散散,懒洋洋道,哦,那姑娘家里突然着火了,于是我就离开了。
顾寻来到桌前,倒了杯水,听到这话差点呛着,嘴角微抽,你家才突然着火了呢,这借口还能再烂一点儿么。
他强自镇定,若无其事的问,愚兄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没有做什么得罪白兄弟的事儿吧?眼神却流露出丝丝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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