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元不禁皱起了眉头。那些是林家祖祖辈辈的苦心经营,虽说林琰不是守财奴,但是林家百年基业都毁在他手上,他一定非常难受。不过更令高元在意的是本应在母亲家乡的高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家里出了事?
“你不用担心老爷夫人,他们都很好。”高艺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连忙补充道,“我在桃源县给他们置办了五亩田地。银子还剩下不少,他们想买个铺子继续卖胡麻饼,叶姑娘也在那里帮他们的忙。还有,皇帝突然驾崩,那个姓杨的王八蛋立马就屁滚尿流地回长安了。”
皇帝驾崩了——也就是说至少有一阵子他们无暇顾及这件陈年往事。这恐怕是他醒来以后最值得高兴的事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惩罚他在为了一个人的死而庆幸,突然之间,他的肚子就好像被人用手在里面搅弄似地痛了起来。
“怎么了?”高艺紧张地问。
他无法回答,只能咬着嘴唇忍住痛楚,两只手捂在了肚子上。
“你是不是肚子疼啊?”高艺问,他点了点头,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高艺迅速跑到桌边,拿起一个盖着纱布的大碗,倒出一杯淡黄色的汤水。他一走近,高元就闻到一股生姜的辛辣气味。“快点把这个喝了。”高艺说完,半喂半灌地让高元喝了下去。“你中了生半夏的毒。那个姓杨的王八蛋,世上那么毒药不选,偏偏让你喝最痛苦的,简直就是畜生不如。幸好我求朱掌柜在生半夏里掺了点法半夏,不然你的小命真的就保不住了。”
喝下生姜水以后,疼痛减轻了一点。高元终于有点余地可以思考。高艺一定是担心自己才会安顿好爹娘以后立刻赶回安平,如果没有他,自己恐怕早就沉尸河中了。
“药是用来救人,不是拿来害人的。”好像商量好了一样,高艺刚说完,朱掌柜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脸上好像写着义愤填膺四个字,“那些人简直就是糟蹋我家的上好药材。”朱掌柜好像敞开了话匣子就再也收不住,一边监督高元喝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他的状况。五脏俱损,元气大伤,还因为被扔进冰冷的河水里而使寒气入体。无需朱掌柜明言,高元也知道自己下半生都要与汤药为伍了。
自己原本就不怎么健壮,现在又成了病书生。废人。自己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一想及此,他的心就不由得黯淡起来。他不仅害了自己,还害得林琰祖业尽毁。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可是说不了话的自己只能拼命指着书柜,等高艺把纸笔拿来。
“我的香囊呢?”他无声地问道。
高艺虽然有点困惑,还是很快就走到床尾那边,从衣服上解下香囊递给他。他连忙解开,看到那颗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夜明珠以后松了口气。他从里面取出夜明珠,放在了高艺手上。
“还给他。”他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高艺惊讶看着这晶莹流光的珠子,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他居然送过你这么名贵的东西。”他叹着气说,“你不准备再见他了吗?”
高元点了点头。“你就告诉他我已经死了。”
“我明白了。我回来以后就收拾东西,我们一起回家。”高艺说完走出了门口。
高元看着那紧闭的门扉,心如刀割。他把林琰过去拥有的一切都毁掉了,已经无法弥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未来还给林琰。就像尚书大人说的,忘了我吧。他在心里暗暗祈祷。他拿出香囊里的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打开来,却发现上面的字迹已经全都糊掉,无法辨识。
就连林琰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都毁了。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舍弃。
☆、劫后余生2
离开安平县已经九个月,现在正值仲夏,天气闷热得好像随时随地都裹着两层棉被。只是拎着一个小桶给鸡喂食,高元的额头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一边欢快地扑打翅膀争抢食物,一边发出叽叽喳喳叫声的小鸡,嘴角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微笑。
十个月前,高艺带他回到了母亲的家乡。虽然已经苏醒,他却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一路上只能躺在马车里。母亲一见他,就立刻抱着他大哭起来,哭得高元的心都要碎了。无法下床的三个月,母亲的白发明显增加了不少,可是自己却连一句谢谢都无法亲口说出。这让他再次感觉到无法说话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
“能帮我个忙吗?”叶姑娘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从房里走了出来。高艺回安平之前的那晚,似乎也有了前途未卜的预感,竟然跟叶姑娘偷偷做了相当了不得的事。两个半月之后,叶姑娘开始觉得胃不舒服,动不动就恶心呕吐。大夫诊出是喜脉以后,全家都惊呆了,唯有高艺连头都不敢抬。
可怜的高艺被母亲拿着扫帚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高元记得他十一岁之后好像就没再被打过,看来这次母亲是真的气极了。不过气归气,她还是给两个人办了亲事。他们在这里亲朋好友不多,喜事办得也很简单,但是家里人都很高兴。
后来,高元能够下床走动,也不再需要随时有人在跟前照顾,父亲便重开了饼铺,母亲则在店里帮忙。春天一到,高艺就几乎把时间都花在了田地里,家里白天就只有高元和叶姑娘两个人。
她拎着食盒,摇摇晃晃地走到高元跟前。“我有点肚子疼,想到稳婆那去一趟,麻烦你把艺哥的午饭送过去。”
“我叫他回来陪你吧!”高元拿起地上的树枝写道。
“不用,以前也疼过好几次,没事的。”她摆摆手说,“我还真希望这孩子能早点出来,可他就是不肯。”有点急性子的叶姑娘没等高元写完就走出了家门。高元阻止不了,只好拿着食盒向田边走去。
正午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热气好像凝固了一样,连偶尔的一丝清风都没有。
走到田里时,高元已经筋疲力竭,干渴的喉咙阵阵刺痛,脑袋也觉得晕眩。他远远看到高艺的草帽在三尺多高的稻田间晃动,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高艺大概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直起身子,一边擦掉脸上的汗珠一边问道。他最近晒得很黑,肌肉也更结实。
高元在肚子前画了个半圆,使劲皱起眉头摆了摆手。
最近他随便比划比划高艺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小蝶没事吧?”他扭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问道。
高元摇摇头,指了指门口红布飘扬的稳婆家。高艺的脸放松下来,低头看着手里的锄头说:“你到那边的树荫等会儿,我马上过去。”说完,他弯腰开始拔一株蓑衣草。
高元提着食盒走到河岸边的树荫下,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丝丝清凉。河面波光粼粼,清流欢快地击打着河岸。四周只有乡村的宁静:鸟鸣声,马蹄声,枝叶摩擦的飒飒声。没有锣鼓,没有吆喝,也没有马车的扎扎声。
“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高元猛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他全身都僵住了,眼睛一眨一眨,握紧食盒的手有点发疼。
是他。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幻觉,而是活生生的林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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