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跟著李帅带的那一帮人走了。”
那名清风弟子眯著眼睛朝广场上使劲看,额头上汗水都快冒出来了,抓著後脑勺问道:“李帅在哪儿啊,等我下去找到李帅,就说拨两个人注意一下那个头发很黑腰很细的男人?”
“你笨死了!没见过这麽笨的!扣你月例!”少年怒道。
清风弟子眼泪汪汪。
“算了,你去通知别的,这个人我自己看著。”少年坐在亭子边缘,包裹在白裤中的长腿踩在凳子上,托著下巴往下看。
高放混在一个小帮派里,垂首跟著其他人向前走,猛得一股如芒刺在背的感觉令他脚步一顿。那感觉攸然而来又攸然消失,快得令他捕捉不到来处。
高放抿紧薄唇,忍住没有四处张望,继续跟著人群向广场外走去。
他几乎从未在中原武林行走过,一直呆在天一教,在这边应该没有什麽旧识仇人。况且有那种凌厉气息之人,他若见过就不可能会忘。
高放不怕被人盯上,他此行的惟一目的就是找到楚飞扬。只要让楚飞扬去天一教救了教主,他便少了束手束脚的牵挂。尽管他手无缚鸡之力,若有人想要对付他,怕也不那麽容易。
高放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见到楚飞扬。
一直到寿晏开始之後,高放才见到那张让他这些天日也想夜也想的正直英俊的脸,那一瞬间他激动地几乎捏碎手里的酒杯。
楚飞扬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走进大厅,姿态怡然,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万众瞩目,面上是万年不变的温柔可靠的笑意。很少有人能把那麽多意义在一个笑容里面完全展示,他只是眼角微弯,唇角微翘,就能让人觉得十分温柔,十分可靠。
他的身边是一名白衣少年亲密地挽著他,身後两步的地方,还有一位容颜倾城的首富千金,和一个俊秀温雅的青年男子,默默地追随在他的身边。
高放不禁遥想到在天一教的地牢里,还有自家教主望眼欲穿地等他拯救。
这个男人活得委实太风光滋润了些。
这一日几乎半个江湖的人都聚集在这个大堂里,这大堂自然就是半个江湖。
江湖风云瞬息万变,前一刻他还在抚著酒杯品评楚飞扬的人生,後一刻他被那宋蓝玉指认出来,被这半个江湖的中原侠士视为魔教妖人欲除之後快,高放也不觉得有太多意外。
面对一屋子摩拳擦掌的武林高手,高放後退了几步,连连摆手道:“等等等等──我没有恶意的,我发誓。我只是想来见识见识中原武林第一大门派的风光。”
自然没有人信他,也没有人回应他。高放小心移动著脚下的步子,环视了一周,继续笑道:“你们不信?!那我说,我其实是来找楚飞扬有点私人的事情,你们信不信?”
他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高放看到那个白衣的小子,那梅欣若,和那宋蓝玉,面上都有些微不可察的愤懑。
这愤懑到底是对他的胡言乱语,还是对楚飞扬的“沾花惹草”,就未可知了。
而楚飞扬,那微微挑眉的神情落在高放眼中,更是值得玩味。难道他以为不管男男女女对他动心都是意料之中的事?!那一脸的理所当然实在是──令他深感愤怒。
这般紧急的情势之间,高放还有余地向远在苍狼山的君书影默感愧疚。如果不是他,君书影怎麽会落入这种男人的魔掌?!
反倒是信白这帮老头子完全没有想到歪处,“魔教妖人”的陈词滥调扑面而来,一同袭来的还有那正直老头的凌厉一掌。
高放拼著身受重伤的後果,借著信白的掌风凌空一跃,逃出了已无立足之地的寿宴大堂。
他强撑著在院子里的山石间奔逃片刻,直到远离人声喧嚣,才终於力竭地倒了下来。昏迷的前一刻,高放只看到一双白色的靴子停在眼前。
“楚……楚飞扬,救……救……”高放口中嗫嚅著,沈重的眼皮终於盖了下来。
白衣少年蹲了下来,用手拨开那些黑得令人目眩的发丝:“又是大师兄,都这样了还念大师兄的名字,真是死心踏地呢。”
他皱眉看了片刻,忍不住伸手扶起那纤细腰肢,把人揽到怀里,避开搜索的人群,往後山走去。
高放生受了信白那使尽十分力道的一掌,又强撑著伤痛之躯逃了许久,原本就深入脏腑的内伤更加严重起来,就连昏迷当中也逃不过身体深处巨痛的折磨。
混沌不清的神志被那疼痛吊著一丝清明,让高放始终放不下心头那块沈甸甸的石头。
他必须要找到楚飞扬,必须要亲口向他说明一切,必须要他立刻动身,要他去救教主……
高放心中一直悬著这放不下的心事,眼前这浑浑噩噩的处境令他心急如焚。
昏迷的时间难以计算长短,等他奋力挣扎著终於从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一时间竟分不清今夕何夕,身处何处。
看到他睁开眼睛,一张原本在他面前放大的脸迅速向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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