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个孩子,慕容门主这麽不遗余力诋毁一个孩子的声誉,又是什麽正直的作为?!”高放不悦地开口。
信云深在墙外听著这一切,却听来这样的答案,原本膨胀自满的一颗心,瞬间被击得粉碎。
在高放眼中,他就只是一个难堪大任的孩子?!因为不值得信任,所以才要用计将自己遣走,所以他有什麽事情都不跟自己说,情愿跟慕容骁合作,也不愿意让自己帮他?!
信云深向来自信满满的心,头一次受到沈重的一击。
最初时,高放是被他救回了一条命,那几个月的相处,高放像可怜的小动物一样只能依靠他,全身心地仰仗他。如果他不管,那他就会死去。那麽可怜,美丽,柔弱又可爱的小放,信云深对於他的责任感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好像他必须为这个人撑起一片天。
没想到小放竟然是这样的想法,他连有事都要瞒著自己,他是真的嫌弃自己年轻幼稚麽。
年幼无知,这是信云深最厌恶的词语。
父亲认为他年幼无知,把所有重任都交给大师兄承担。
大师兄认为他年幼无知,总是对他百般保护。
江湖人认为他年幼无知,在他们的眼中,他的身份就只是清风剑派的少主人,是鼎鼎大名的楚大侠的师弟。
信云深这三个字只有这些意义,却从来不能代表他自己。
难道,连小放也是这样想的麽?!
信云深从窗棂中往里面看,高放浸在水池中央闭目养神,神态怡然。他根本不需要自己来救--
他是大人,成熟的大人,他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却只是把自己当成少不更事的孩子,他在想什麽,也从来不曾明白地告诉自己。
信云深握著剑柄的手越来越用力,手背上浮凸起淡淡的青筋,他自己却毫无所察。
如果他现在冲进去抢人,高放是会跟他走,还是会站在慕容骁的那一边,会铁了心地留在焚心门,不跟他走?
原本没有一丝疑问的答案,此刻,信云深却不那麽自信了。
信云深在窗外蹲了良久,最终却一转身,踏著轻功飞过高墙,往焚心门外掠去。
高放不会跟他走的,他的直觉这样说道。
像个恶霸一样抢人,亦或是哀哀恳求,信云深相信他用这样的手段,一定可以把高放带走。
可是他不稀罕。
不是心甘情愿地跟他走,他不要。
窗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慕容骁抬头往外看了一眼,挑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走得还真是利落……小孩子就是这麽残忍啊。”
“你说什麽?!”高放皱眉看他。
慕容骁笑著摇摇头:“我什麽也没说,小放你也太疑神疑鬼了。对了,这药汤泡得也差不多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慕容骁蹲下来,用手撩起一捧药汤,又淋洒在水面上。
“下一步,我要助你重新打通淤塞的经脉,一日之後,再行废去。”
听著慕容骁的话,高放的面色微变,在漆黑药汤的反衬之下显得脸色更白了一层。
“而後再重塑经脉,三立三废,才能打好药人之躯的底子。这一次可不同於药浴这种不痛不痒的东西,还可以由得你们大夫改良配方。打通经脉再废,这可是刻骨之痛。”慕容骁说完,看著高放。
高放迎上他的目光,点头道:“慕容门主,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慕容骁点头,脸上却少见地没了笑模样。
离开了焚心门的信云深,在一个市集上随便买了一匹马,几乎是横冲直撞地往前跑起来,沿途不知道撞翻了多少小摊贩的摊子,惹来骂声一片。
“这是哪家的少爷公子在闹市纵马,还有没有王法了?!报官,一定要报官!”人群的指责声在身後远去,信云深越听越心烦,所幸马儿不一会儿就跑离了市集,跑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信云深总算松了一口气,放慢了速度,任由坐骑随意地跑著。
信云深坐在马背上,仰头抬脸,感受著凉风轻拂。睁开眼睛,把手举到眼前,对著天光细细观看。
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手指修长圆润,手背白晰,隐有青筋浮起。连习武之人握剑磨出的茧子,在他手上都几乎看不见。
这样一双手,的确不是一双能够让人依赖的手。
信云深把手收回来,托腮冥思。
还没等他思出个名堂出来,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却完全地打断了他的思考。
路的前方有一颗歪脖子树,枝繁叶茂。一根粗粗的树枝伸出来,上面挂著一条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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