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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逢生,饶是纪雪庵也不由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一手提着徐朝飞,一手平举在身侧,白袖鼓风如展翅高飞,步下又快又稳,眨眼工夫滑过绳索。徐朝飞背心湿透,被重重扔在地上。纪雪庵也似拼到极限,身体微微弯曲,撑着连璋在地,抬起另一只手一点点擦干净嘴角的血迹。二人喘息片刻,对视一眼,皆转头向对岸高峰望去。白雪树影之间,果然有人头攒动。荼阁中人不擅武不用毒,也险些将二人杀死。

但至少此时此刻,无人再敢来犯。纪雪庵冷冷看人影不见,转头瞧向峰顶一片空旷平地之后,一处掩着重重绿纱的山洞。徐朝飞站起身走到他身后,问道:“那人所说的五啖园……桥对岸的山洞,便是在此处么?”纪雪庵沉吟片刻,冷声道:“我也不知,却有点奇怪。五啖园的蛊王不日便要产卵,又要备好流蕃叶和活人……但此地实在太过孤高荒僻。”徐朝飞看着他,“纪大侠的意思是?”纪雪庵瞥一眼对岸道:“如今栈道被毁,他们如何过来?”

徐朝飞不由皱起眉头,“话虽如此不错,荼阁今日损失惨重,惟恐被我们赶尽杀绝,或许再顾不上什么蛊王。”他见纪雪庵沉默不语,焦躁地踱了几步,忽然眼前一亮,兴奋道:“纪大侠,这座山头却有路!”他抬手一指,只见山洞旁杂树林间,果然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小道蜿蜒向下。徐朝飞气道:“那人指的什么好路,荼阁定然还有别的法子上山来五啖园!”

话已至此,这个山洞便不得不探。纪雪庵一步步向洞口走去,他与徐朝飞来攻击荼阁,沈荃虽给了地图,阁中一切却只能靠二人摸索。更何况那对姐弟口中的蛊王,与他身上的血寒蛊究竟有无关系,叫纪雪庵不得不在意。临行前祝珣提醒他留下活口,或许能助他解开血寒蛊。而荼阁中若真有人能知晓除蛊之法,必然只在五啖园中。

二人走近山洞,只见层层绿纱织得十分细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封堵住洞口,只在中间开了一扇小窗,却仅容一手通过。徐朝飞不解道:“莫不成只有洞里的人才能出来,外头的人却没法进去?这绿纱看着薄,难道却是什么刀枪不入的宝贝?”

世上若真有这样一件宝贝,定然便是魔教三大圣宝之一的金蝉丝织成的护身小甲。纪雪庵提起连璋,剑尖挑起一丝小窗的缝隙,冷淡道:“究竟如何,拿剑试一试便知。”剑刃微微一动,却已割破一层纱。纪雪庵皱起眉,反而顿住手腕,没有再动。山洞中忽然吹起一阵风,夹杂着一股说不明白的气味。纪雪庵与徐朝飞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闭住呼吸后退一步。

却已经迟了。绿纱之后的一团漆黑中突然出现了一星光亮,离得极远,随后慢慢靠近。二人各自握紧手中的剑,耳畔却响起嗡声一片,似是无数飞虫一齐扇动翅膀,这般低密声音足以叫人汗毛倒竖,如临大敌。绿光瞬间在二人眼前迸亮,几乎无法想象,那一点零星荧光,竟骤然涌出一道光河。徐朝飞面色巨变,左手不自禁紧紧抓住纪雪庵的手肘。纪雪庵神情纹丝不动,却足以能想见徐朝飞脸上惊恐无比的表情。这种荧荧绿光于二人并不陌生,数天前的那个晚上,树下的两簇杂菇和零乱白骨,他们刚刚见过并领教过。

只是当时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种令人发狂的荧光却从一种短翅飞虫而来。飞虫停在绿纱上,密密麻麻不留一丝空隙。它们的腹部并不发光,一片暗沉,偶尔飞动拍打短翅,便如同流星划过黑空,格外耀眼。徐朝飞头皮发麻,强忍厌恶闭了闭双目。纪雪庵皱紧眉头,却发现飞虫虽停满绿纱,但皆往连璋所指的那处挤来。

他连忙收回剑,却一眼瞧见绿纱之上沾了一点暗红血渍,引得飞虫发疯般扑来。后来的虫再寻不到空余,只能一头撞在前虫身上,无穷无尽,前赴后继,竟将重重绿纱撞得摇晃起来。只听嗤的一声,最里的那一层纱却已破了。

徐朝飞跌后一步,手指无力地松开纪雪庵的手肘,却被重重抓住。他面无人色扭头去看,纪雪庵神情同样难看得很,却狠狠瞪他一眼。徐朝飞与纪雪庵无甚默契,但那一眼竟被他看懂——再惊慌再恐惧,也不能松开那一口气。否则,若是二人发疯对砍,他如何是纪雪庵对手?死后连骨头都变成奇怪的颜色!徐朝飞心中忽然轻松下来,险些被自己逗笑。他向纪雪庵点了点头,抽回手臂,从怀中摸出一个长颈小瓶。

当日纪雪庵头也不回离开大祠堂,沈荃便将此物交给徐朝飞。今日若当真不得善终,他也不愿意曝尸荒野,只好委屈捕风楼十七暗士赶来收尸。他拔开瓶塞抬手一扬,却见一道浅红色的粉末在空中一闪而过,旋即不见踪影。徐朝飞无声笑了一下,随意丢了小瓶。纪雪庵已收回视线,只紧紧盯着洞口。层层绿纱的中心从里至外破了一个洞,只余下最后数层。

片刻之后,便会有一群极为可怖的飞虫破纱而出。纪雪庵眼角瞥向山洞旁杂树林间的那条小路,一把推在徐朝飞背上。徐朝飞哪里还需要第二次示意,随着纪雪庵猛然掉头,拼上性命般往山下奔去。

便是那一转身的工夫,一汪碧色从绿纱上的小洞一下涌出。徐朝飞狂奔中回头看了一眼,青天白日,荧绿色终于不那么刺目,不少飞虫脱离了虫群,散漫飞走,却还有更多紧追在二人身后。他脚下一个踉跄,再不敢多瞧,跟着纪雪庵飞步朝山下跑去。

杂树林间虽勉强有一条山路,平素大约却人迹罕至,崎岖不平,尽是挡路的荆棘。纪雪庵在前头开路,连璋固然削铁如泥,却也险些被枯藤老蔓缠住。徐朝飞急促的喘息和飞虫逼近的嗡声就在耳后,纪雪庵再无法顾忌,右掌灌入内力,狠狠挥动连璋。一时间,山石崩裂尘土飞扬,前途生生被他炸出一条平坦之路。他急拐两个弯道,又是一道凌厉银光。轰隆巨响声中,早已蒙上泥尘的白色身影忽然一歪。

纪雪庵只觉胸腹间一阵闷痛,丹田中竟提不起下一口气。连璋深深扎入土中,他单膝摔落在地上。今日消耗内力实在太过,连无息神功也终有灯枯油尽的一刻。他微微垂下头,眼看着一滴汗水从下颌滑落,在白色衣袖上晕成一个小圆。纪雪庵突然愣住,却被人拉住后背扯起。徐朝飞手掌贴在他背心,一股绵醇内力毫不吝惜流入他身体。纪雪庵回过头,徐朝飞灰头土脸却难掩焦虑,大喊道:“纪大侠,不要停下!”却有一滴水落在他脸上,惊得徐朝飞同样顿住。纪雪庵慢慢弯起嘴角,目光望着身后,冷声道:“天助我们,下雨了。”

山中天变幻莫测,方才还晴空万里,却忽然翻脸下起雨。徐朝飞随着纪雪庵视线转过头,雨起初稀稀落落,顷刻便成瓢泼。大雨遮盖住二人身上的血气,天地间只余一片湿意,飞虫茫茫然不知方向,随后被豆大雨滴砸得四处乱窜。徐朝飞喜出望外,急急回头望向纪雪庵,“纪大侠,你没事吧!”纪雪庵淡淡摇头,“真气耗竭,一时空虚,休息一阵便好。”两人身上一会儿便被淋得湿透,纪雪庵看了看前路,却道:“方才那个山洞,或许不是五啖园。”

徐朝飞点头道:“我方才逃的时候也如此琢磨,里面哪有什么蛊王,只关了一群发光的虫!那个荼阁的人定然骗了我们,欲将我们引到洞中,受荧光之毒,互相残杀!”他神色愤慨,纪雪庵却没太多表情,淡声道:“既然如此,真正的五啖园又在哪里?”

语罢,他扭头继续往山下走去。徐朝飞欲出声唤他休息一阵,默默看了片刻他的背影,终是咬牙跟了上去。二人未再施展轻功,仅凭双脚一步步走下山。山路尽头,杂树林外,眼前却出现了一间园子。竹篱扎成的栅栏,大门上挂着一块木匾,上面写了两个字——五啖。

纪雪庵顿住脚步,徐朝飞站在他的身旁,喃喃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二人站在一个土丘之上,极目望去,雨幕中五啖园深处,却有冲天青烟袅袅升起。纪雪庵面色苍白,冰冷道:“里面有人,进去罢。”

他当先迈入五啖园,徐朝飞连忙跟上。竹篱后并无屋舍,只有一片齐腰高的矮树,树丛间铺着一条石子小径。冬末春初,矮树却枝繁叶茂,翠色叶间还开着白色小花。徐朝飞看得仔细,一眼认出这树上叶子正是之前那对姐弟挑拣的流蕃叶。他暗自心惊,这一片流蕃叶田竟无边无际,连方才在园外望见的青烟都显得十分遥远。但脚下小径却始终未断,不知要将二人领向何处。

雨依然下个不停,哗啦啦的雨声,仿佛隔断了外头的世界,令花田间的景色愈发飘渺。二人酣战整天,此刻皆已精疲力竭。徐朝飞简直在拖着双腿走路,连前头的纪雪庵也慢慢步履不稳。小径行至流蕃叶田深处,两旁矮树终于渐渐散开,露出一泓雪白的湖。

徐朝飞瞪大双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湖中没有水,只盈满了沙,似雪似盐,最奇怪的却是白沙竟如湖水一般缓缓流动!这副景色太诡异,也同样太美丽。徐朝飞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赞叹,身旁纪雪庵却突然蹲下了身体。他没有看见,纪雪庵紧紧捂住胸前的桑谷玉,浑身战栗,面上已泛起一层紫色。他的手不听使唤,发着抖伸入怀中,刚摸到瓷瓶,却重重一颤。徐朝飞只见一个青色瓶子从纪雪庵衣中跌入沙湖,须臾湮没不见。他无暇多想,急忙扶起纪雪庵,一看他的脸色,大惊道:“纪大侠,你怎么了!”

纪雪庵根本无法回答他,一股股寒意侵及心口,逼得他连喘息都困难。徐朝飞额头冒出冷汗,稳住纪雪庵身体,自己坐在他身前,一掌贴在纪雪庵丹田处,缓缓催动内力。纪雪庵面色青紫一片,微睁着眼睛,望着徐朝飞的目光,只有一片说不清的绝望。徐朝飞一手抹去脸上的汗,口中还胡乱安慰道:“你不过是真气枯竭,不碍事不碍——”

他的话随着一记清脆声响戛然而止。方才纪雪庵拉扯衣襟,桑谷玉露了出来,但徐朝飞生平头一次见到这块绝世宝玉,却眼睁睁瞧着它在自己面前碎成两瓣。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迎向他的却是纪雪庵哇的一口黑血。

纪雪庵只觉护在心口的最后一丝暖意撤去。他无意责怪徐朝飞,血寒蛊吸取宿主体热,所以不能行气,不能食,不能动,不能说话,连激烈的情绪也不许有,徐朝飞只是不知道这些,而知道的人却不在。纪雪庵的脑中模模糊糊闪过这个念头,既然他就要死了,陪在他身边的为什么不是那个人?

徐朝飞似在大叫些什么,纪雪庵的意识却一点点剥离。恍惚中,他终于听见程溏的声音。幻觉也好,臆想也罢,老天总算厚待他,纪雪庵慢慢闭上双目。

第十九章

纪雪庵倒地的瞬间,徐朝飞身后的流蕃叶丛中蓦然冲出一个人。他大惊之余本能地抽出长剑,毫不犹豫向那人刺去。那人却恍若未觉,直扑纪雪庵身旁,剑尖几乎送入他的胸膛,徐朝飞才堪堪停住。

他收回剑,重重呼出一口气,认出来人却是先前桑谷中跟在纪雪庵身边的那个少年。徐朝飞忽觉背心衣衫湿透,变故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想明白究竟发生何事。但奇怪的是,明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年,神不知鬼不觉现身,他却一点不感到意外,甚至隐隐松了一口气。身前这人是友非敌,纪雪庵的身体他再了解不过,一切都好过徐朝飞一人六神无主。

徐朝飞兀自发愣,程溏却已伸手在纪雪庵怀中摸了一圈,拔开白色瓷瓶的瓶塞,自言自语道:“不是……不是这个……”他猛然抬头瞪向徐朝飞,眼眶急得发红,厉声问道:“他的药呢!”徐朝飞啊的叫起来,这才忆起刚刚看见青瓶落入沙湖中,顿时指着白沙道:“纪大侠的药掉下去——”

他没能说完,只能目瞪口呆看着程溏纵身跃入沙湖。“喂,你!”徐朝飞大叫,却见程溏撑了一下站起身,白沙只没及他腰下。他无暇理会徐朝飞,双手探入沙中弯腰寻起瓷瓶。徐朝飞之前觉得沙湖十分诡异,惟恐程溏跳入后被一口气吞缠没顶,不想白沙却浅得很。他微微松了口气,仍不敢大意,站在岸边一步之遥,一旦程溏有什么危险也可出手救他。程溏背过身,一点点向湖心迈去。徐朝飞只见他身体渐渐下陷,虽还触得到湖底,但白沙已至胸口,而湖中原本缓缓流动的白沙似能察觉有人侵入,竟愈流愈快,在程溏周身形成一个漩涡,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一口吞没。徐朝飞忍不住唤道:“你小心!”话音落下,程溏却忽然站起身,手中举着一个瓷瓶,回头展颜笑道:“找到了!”

徐朝飞胆战心惊望着程溏慢慢走回岸边,却每一步都似艰难。他人站在沙湖中,先前被白沙没过的胸腹复又露出,并无什么异样,却忽然扬手将瓷瓶扔到徐朝飞手里。程溏笑了一下,面色发白,声音有些疲惫,“你先喂他服一粒药丸。”徐朝飞连忙依言倒出药,取下腰间水囊,掰开纪雪庵下颌,喂他吞了下去。他转过身,却见程溏仍站在湖中,心中不由一惊,“你怎么不上来?”

程溏看了他一眼,缓缓抬起手臂,停在空中颤抖不已。他的脸上没有太大表情,睫毛嘴唇却均在细颤,似在忍受极大的痛楚,低声道:“你拉我一把。”徐朝飞一步便要跨入沙湖,却听程溏尖声喝道:“别进来!”徐朝飞咬了咬牙,握住长剑剑鞘,将剑柄递给程溏,“握住!”程溏身体微微一动,手臂拼命向前伸去,他似用尽全力,但在徐朝飞看来只不过指尖抖了一下。徐朝飞皱紧眉头,扔下剑解开腰带,向湖中一抛套住程溏手腕,手上猛一使力。他原以为湖中漩涡要将程溏往下拖,故而几乎用上全力,不想却意外轻松,反而叫程溏重重砸在岸边。徐朝飞正要道歉,一眼瞧见程溏的身体,顿时失声叫道:“你——!”

却见程溏腰下已被鲜血浸透,他原穿着一条浅色裤子,如今根本瞧不出本来颜色。徐朝飞急忙奔至程溏身旁,伸手点住他下身要穴,颤声道:“怎么会这样!这湖里究竟有什么?”程溏吸了口气,面无血色,“我也不知道。”他抖着手指扯开胸前衣襟,此处没在沙下时间最短,却见苍白皮肤上赫然缀着几点极细的小孔,仍兀自汩汩流血。程溏用手掌捂住,血却从指缝间一滴滴落下。徐朝飞不禁回头望向沙湖,白沙依然雪白无暇,却比先前流动快了许多,仿佛饱食之后的欣快,又似饥饿至极的急迫。他听见程溏的低语,几乎被风吹走,却令他毛骨悚然,“每一粒沙都在咬我。”

徐朝飞喃喃道:“那个蛊王……难道果然在湖中?”雨还在下,程溏微微仰头,张开嘴接了两口雨水。徐朝飞看着他道:“你怎么会来?莫非一路跟着我们?”程溏笑起来,“你们日夜兼程,我哪里有本事跟上却不被你们发现?但我确也差不多在同一天离开桑谷,捕风楼的接头法子我略知一二,今日看见你留的讯号,便跟着寻来。这个五啖园形同迷宫,雨声又太大,我不敢离得太近,所以你们才没有发现。”

二人说话间,纪雪庵仍静静躺在一旁。程溏转过头看着纪雪庵,目中神色说不出的温柔悲伤。徐朝飞目光转过他们,问道:“纪大侠到底是……”程溏轻声接口道:“他中了毒……都是我的错。”

徐朝飞并不知道纪雪庵身中血寒蛊一事,更无从知道程溏所言真伪,所谓都是程溏的错,他听在耳中,却不知回答什么才好。他与罗齐寅交好,一路西行赶赴天颐山脉的途中,听闻不少当初在青浮山上的故事,对纪雪庵与程溏之间也略知一二。他还太年轻,连心仪的女子都不曾遇到,又如何能理解两个男人的感情。但此时此刻,雨那么大,天地仿佛被雨幕隔绝,程溏湿透的额发贴在脸上,肤色苍白眸色漆黑,似乎世上只余下这一件值得他专心的事。他目不转瞬地看着纪雪庵,而徐朝飞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二人,心中不知为何却生出许多惆怅。

程溏忽然扭头,徐朝飞目光被他一下撞上,正尴尬不已,却听他道:“他若以后再犯,你便给他服此药,不过也只剩两颗了。他发作时,不宜说话不宜动,更不能输入内力,你差点好心办了坏事。”徐朝飞听得一愣,程溏的言语间全是不祥,不由问道:“你既然来了,不与我们一道么?”程溏笑起来,“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功夫差,我自然愿意跟着。”

徐朝飞闻言稍稍放心。程溏身上的血似已止住,但下半身穴位麻痹一时动不了,只能拖着两条腿爬到纪雪庵身旁。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纪雪庵的脸,指尖却划出一道血痕。程溏愣愣收回手,慢慢看着天上雨水将纪雪庵脸上的血迹冲干净。他抬头对徐朝飞道:“雪庵约摸快醒了,此地危险不宜久留,劳烦你照看他。”徐朝飞吃了一惊,“那你……”程溏苦笑一下,却道:“他并不知我跟来,又最忌情绪激烈,未能全然压制之前还是最好不要见我。况且我一时半会不便走路,不如将我留在此处。这里白花矮树丛无边无际,藏身并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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