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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溏只觉双腿一软,膝弯撞在凳角,跌在凳上,“阿营他……死了?”青年懊恼地咬着指甲,点点头,“韦行舟太过狡猾,死了都不肯便宜别人,老子为了今天练手整整半年,不想还是着了他的道。”程溏闻言不禁打一个寒颤,这人剜心之术炉火纯青,却是拿什么练手?青年唉声叹气,懒洋洋坐在桌旁,看见程溏丝毫未动的饭菜,捧起碗,大口吃起来。

他纵然惋惜后悔,只为自己未能成功除蛊,却根本不将沈营的性命放在心上。程溏心乱如麻,默默坐在青年对面。鱼死网破,同归于尽,韦行舟这一招后手乍听叫人吃惊,但一转念却丝毫不觉奇怪。沈营死得突然,偏偏解开当年给程溏下的兰阁招数,令他五味杂陈,一时不知悲喜。程溏心中惟有一个声音愈来愈响,几乎与心跳融在一处,回荡成一片后怕与心惊——还好,还好,那颗心脏不曾叫纪雪庵食下。

他不知恍惚多久,再抬头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屋中昏暗,青年却旁若无人吃得十分满足。程溏开口低声道:“阿营死了,那么桥生……”对面青年伸手摸了摸油光光的下巴,凉凉道:“眼睛都红透了,只晓得抱着尸体,一动不动,说不出话来,咯——”他打了个饱嗝,语气总算正经些,“虽然不关老子的事,看来还是早点跑路为妙,免得他将这笔帐迁怒到老子头上!”他又忽然顿住,扔下筷子定睛看了眼程溏,“说起来,老子若想解开血寒蛊还是有法子的。现成的雌虫宿主就在眼前,拿去给纪雪庵试一试,叫天下的人都知道是老子救了一代大侠的命!”

程溏慢慢抬起头,一瞬之间,他脑中千回百转的念头闪过,竟叫他在混沌中望见一丝希望。他想了又想,才缓缓道:“这个法子谁人不知,你剜心之术再熟练也不过是匠艺罢了。你不是问我祝珣的本事么,他明明知道剜心之法,却偏舍近求远,定要以一己之力去救雪庵。他若是成功,你说,你和他究竟谁更厉害?”

青年张口结舌,兀自瞪了程溏半天,狠狠拍了下大腿,“好,好!便是激将法老子也认了!如果祝珣当真这么想,老子倒要瞧一瞧,我跟他谁能先找到别的除蛊之法!”他长手一捞,忽然重重勾了下程溏的脖子,“小子,你浑身长满心眼,偏生对了老子的胃口。有意思,比桥生、比沈荃都要有意思!桑谷祝珣算什么?橘英山贺徜放话在此,纪雪庵的血寒蛊老子除定了,看谁是天下第一医!”

贺徜惟恐夜长梦多,催促程溏连夜跑路。二人商榷一番,不知桥生是否会向他们发难,但见整夜捕风楼别庄园中仆从穿梭往来,迟迟没有发丧,亦无人顾及他们。等到星子西沉,东方微白,贺徜从马厩偷出两匹马,悄无声息放倒偏门守卫,与程溏疾驰奔出别庄。

捕风楼别庄位于湖城郊外,山环水萦,湖面映出青天白云,绿树红花,如镜如诗。二人却无暇赏春,一路向西,入了湖城亦不敢逗留,直至晌午时分驶至城西一座名唤百雀的小镇,才下马休整。

百雀镇离湖城不远,颇为繁华热闹,镇中一条贯彻南北的主街上开了不少酒肆客栈。二人随意挑了一间,甫走进大堂坐下,便听见邻桌四五个武人唾沫横飞高声议论着江湖上的热闹事。“张兄,天下英雄如今皆往朱离山千言堂而去,你我可也要凑这个热闹?”“当然!千言堂重现江湖,此乃武林百年一遇的大事,我等岂可错过!”

亦有年纪轻阅历浅的不甚明白,“朱离山在哪里?千言堂又是什么?”先前那个张姓大汉得意卖弄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朱离山与合霞山乃萱州两座最为奇秀的山峰,前者以千言堂曾闻名天下,后者因无息老人隐居而为世人所尊崇。其实,千言堂成名早在无息老人之前,当初一旦武林中出现波及多个门派、无法寻常断论的要事,便要上朱离山千言堂,敬请天下英雄,广纳千家之言,以得出公正的决断,千言堂便由此得名。只不过近百年武林中甚是太平,千言堂最后一次迎客还是四十年前,武君大会中近百名正道高手下落不明,七大门派掌门家主主持千言堂,屏洲倪家千夫所指,从此身败名裂。”

他一口气说得急了,抢起茶杯灌下几口水。程溏微微垂下双眼,遮去目中讽刺神情。四十年前,江湖口舌始终为名门所把控,朱离山千言堂,也不过虚名罢了。年轻人听得发愣,问道:“这回大伙儿又要上千言堂,可是与前阵子七大门派在天颐山剿灭魔教有关?”

那张姓大汉含笑点头,身边另一人接过话道:“小兄弟说得不错。正道剿灭魔教,自是大快人心一事!只不过,此战正道亦是损失惨重。常兴门常门主已昭告天下,千言堂再现江湖,主要是为了与诸位英雄商讨两个人的下场。一人为捕风楼楼主沈荃,此人将捕风楼粉饰作正道名门,实则与魔教暗通款曲,勾结多年,实在其心可诛!另一人则为无息老人唯一传人、昔年名满江湖的纪雪庵纪大侠!”

桌上众人听得一阵激动,疾声追问,谁也不曾注意到墙角一桌坐着一个少年,打翻了茶杯在地上砸了粉碎。那人卖足关子,才不紧不慢道:“试问纪雪庵有何罪名?其一,去年秋天青浮山万家珍榴会,一些正道弟子为魔教妖术所操纵,身不由己,纪雪庵却不问敌我,仗着剑术高强,伤了不少人。其二,天颐山上,他再次向七大门派的弟子大打出手,这次竟没留一个活口,魔教兰阁外十余条尸首皆可为证!其三,魔教教主韦行舟乃此战最为重要的人证,却由纪雪庵亲手放走,正道英雄自然拼命阻拦,竟又被纪雪庵杀伤数人。此人恶行累累,正邪莫辨,不将其真正目的审个明白,实难平天下人心头之恨!”

年轻人目瞪口呆,道:“小弟听闻韦行舟乃纪大侠亲手所伤,擒获他纪大侠居首功,为何却变成是纪大侠放走他?”那姓张的摇摇头,“小兄弟还是太年轻,不明白人心险恶。此人徒有侠名,其实性情残酷冷漠,行走江湖全为一己私欲,从未为武林大义做过一件事。只不过他功夫高强,又是无息老人之徒,世人才不敢枉加议论。如今他已被玄铁链锁在千言堂中,终可还武林一派公正清平!”另一人笑了一笑,略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纪雪庵喜好男色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这件事从头至尾一直有个少年跟在他身边,原来却是魔教中人。沈荃当初不也道貌岸然,大约纪雪庵亦与魔教早有干系,他放走韦行舟才不奇怪,兴许之前未将那魔头一剑杀了也是这个缘故。”

一桌人面色各异,议论纷纷,旋即爆出一阵龌龊大笑。程溏身抖如筛,面色惨白,十指捏着新添的茶杯几乎嵌入粗陶中。对面贺徜闲闲挟了一粒五香豆到嘴里,嚼得嘎吱嘎吱,漫声劝道:“和这些人置什么气?虎落平阳被犬欺而已,若在从前,他们谁敢在纪雪庵跟前放一个屁?老子瞧着你胆子可比他们大多了。”

程溏强自稳住声音,死死盯着桌角,“我没有生他们的气,是我累他名声,是我害他至此,我如何生别人的气?我明明说过,不愿叫他成为第二个武君。但现在……我却连站起来将那些人的嘴堵上也不能!”贺徜喝了口酒,懒洋洋道:“当然不能啦,你跳出去又于事何补?哪怕真的到了那劳什子的千言堂上,你掏心掏肺讲真话,不愿信你的人根本不会理你。”他将筷子拍在桌上,砸出桌面两道印子,不耐烦道:“老子最烦那些满口正道大义的畜生,作恶便作恶,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唬三岁娃娃呢!”

他说着霍然站起,拉一把程溏,“走了,快些赶路才是正事。”程溏跟在他身后,二人经过邻桌,贺徜似不经意动了动袖子,未叫任何人注意。直待他与程溏驰出百雀镇,那张姓大汉猝然攒住脖子,喉中发出模糊数声,双目圆瞪向后倒去。同桌之人惊叫跳起,随即一个个捂脖哑叫,竟在一瞬之间死个精光。

从湖城行往萱州朱离山,日行千里尚需五天功夫。程溏与贺徜自是一路快马加鞭,但时候却不等人,随着江湖各派掌门偕弟子抵达朱离山,千言堂已然开堂迎客。

二人赶了大半天路,暮时在一间饭馆歇脚。离萱州愈近,武林中人亦愈多。正如那日百雀镇上的酒家,一路行来各种议论不绝于耳。饭馆中间坐了一个山羊胡子的说书先生,一条巧舌说得眉飞色舞,周遭客人听得津津有味。

程溏和贺徜并不去凑热闹,兀自坐在大棚一角。贺徜作邋遢书生打扮,程溏身形瘦小穿一身粗衣,旁人只道二人乃一对落魄主仆,自不会在意。程溏面无表情吸着面条,背对众人。贺徜吃东西极快,几筷子便将一碗面尽捞到肚中,打了个饱嗝,靠着棚柱斜眼看那厢一派热闹。他从牙缝中挑出一根菜叶,闲凉道:“千言堂才开张数天,竟已一波三折,倒叫人意外得很。哦哦,你听,他们说罢裘敛衣罗齐寅,现下提到凌云山庄伍敌了。”

程溏捧起面碗喝汤,放下后才轻声道:“苍天有眼。”贺徜哼了一声,“狗屁,老天爷从不开眼!想不到纪雪庵这厮要紧关头人缘却不错,个个肯舍了羽毛为他出头,关老天什么事?”他口中所说,正是这几日千言堂中最引人议论的几桩事。七大门派列举纪雪庵三大罪状,本以为昔日大侠已百口莫辩,却终有人敢为其回护作证。

罗齐寅与纪雪庵本不过萍水相逢,却意外在青浮山和纪程二人同生共死,结下一段奇缘。青浮山上,纪雪庵向被魅功所操纵的正道人士拔剑相向确是事实,旁人不知隐情,罗齐寅却比谁都明了其中无奈。当时常兴门门主常季风同祝珣等人一齐赶至青浮山,罗齐寅便曾将珍榴会种种据实相告,如今七大门派重算旧账,显然根本未将他的话放在眼里,抑或一早便作颠倒是非黑白的打算。罗齐寅虽自诩人微言轻,但纪雪庵和程溏于他有救命之恩,仍坚持上了朱离山,在千言堂众人面前字字肺腑,句句扪心。

在他之后,自有裘敛衣与丰氏夫妇为罗齐寅佐证。虽然他们同纪雪庵乃多年老友,说出的话不那么可信,但苍木派和南香小筑的江湖地位却在罗星庄之上,便有不少交好的门派愿意相信他们的证言。一时间,千言堂上众说纷纭,谁也不肯信服了谁,那一两日乱成了一团。直至缄默许久的凌云山庄庄主伍敌请辞七大门派的审议长老,竟站到了纪雪庵一方。

凌云山庄乃武林名门,伍敌身为庄主在江湖同道眼中自然德高望重、言语分量极重。他行走江湖数十年,遍交天下朋友,直至近年独生爱子伍朝飞初出茅庐,才慢慢退居山庄过起半个隐士的日子。这些天,齐聚千言堂的江湖众人不少早年均与伍敌有过交情,虽听闻他担任审议长老,却始终不曾现身。那一日,伍敌缓步走到千言堂大殿之外的广庭中,众人才惊愕发觉,从前意气风发老当益壮的伍敌容颜精神似有隔了重重岁月的沧桑。

有人已听闻伍朝飞身死天颐山一事,有人却不知。但听伍敌慢慢道来,声音微哑,眼眶发红,嘴角的花白胡茬颤抖不止,才是真正的惊心动魄。众人只道他开口要说纪雪庵或伍朝飞,却听伍敌说起四十年前的一桩往事。

四十年前,伍敌还是凌云山庄的少庄主,正值壮年的父亲受邀参加那一届武君大会,从此再未回来。伍敌年少,由族中叔伯扶持着为父亲立了一座衣冠冢。他提早戴起发冠,坐在七大门派家主掌门之中,背后站着两个叔叔,激烈争论着一些他还不大明白的话。无人理会他心中的悲痛惶恐,他也只记住众人一锤定音的结论——父亲和那些一去不回的武林同道是被武君和屏洲倪家所害,凌云山庄的独门功夫亦被他人所夺。

仇恨的种子在少年伍敌的心里生根发芽,他渐渐长大,收回叔伯手中的权势,娶妻生子,凌云山庄在他的掌事之下比之父辈愈发壮大。武林太平,叫他几乎忘记那段伤痛,直到爱子反逆倔强,冠以母姓独闯江湖,才让伍敌惊觉自己老了。他想这孩子半生顺遂,活得无忧无虑,他不知道自己的祖父经历了什么,自己的父亲又是如何含恨发奋。伍敌将往事说与伍朝飞,记忆重现,枝叶模糊,竟叫他微微恍惚。伍朝飞却并未如他所愿,初生牛犊不知天高地厚,誓言要翻寻真相,真正为祖父报仇。

随后,他说起天颐山,叫他痛不欲生的那些日子。纪雪庵向众人言明武君大会和碧血书的实情,七大门派为彻底毁去秘密而对纪雪庵出手,伍朝飞不听他劝阻毅然背弃凌云山庄去救纪雪庵,他与那个使得一手凌云剑法的青阁中人同归于尽,纪雪庵扬手在众人面前将碧血书复本震得粉碎……饭馆众人只听说书人语带哀戚,缓缓道:“伍庄主最后说,老夫少年丧父,暮年丧子,正因如此,比任何人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一时间无人说话。程溏吃完最后一筷面,吸了吸鼻子。却听说书人神情一振,换了语气,继续神秘兮兮道:“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千言堂上倒少有人再理会沈荃和纪雪庵,纷纷要求七大门派说清楚四十年前武君大会和碧血书的事。伍庄主所言与先前裘掌门丰大侠等人的证词不谋而合,若纪雪庵果真负罪在身,于伍庄主岂非杀子之仇,他又如何会为纪雪庵说话?常兴门常门主和小峦山柳家主他们好不狼狈,一整天千言堂吵吵闹闹鸡犬不宁,直到入夜都没议出个结——”

却有人突然打断他:“嘿,你消息太迟啦。昨夜无息老人已到了朱离山千言堂,准备亲自带徒弟回去哩!”说话的是一个刚迈入饭馆的客人,兴致勃勃闯入众人讨论。说书人面色一僵,讪讪道:“我正要讲到那里。”随即似要为挽回面子,无不嘲讽道:“伍庄主也好,无息老人也罢,都不过是人证而已。四十年前的事了,除非碧血书当真现身众人面前,不然又怎能说明他们所言便是真话?”

贺徜扯着程溏的袖子,不耐催促道:“快点走了,旁观者无关紧要的胡言乱语罢了,有什么好听!”程溏却满面喜色道:“合霞山和朱离山那么近,先前无息老人不出面,我只道他为了避嫌不便插手此事,原来却不是。既然无息老人也来了,雪庵昭雪指日可待!”贺徜撇撇嘴道:“老一辈的武林泰斗才不似现下这些沽名钓誉之辈,唯一的徒弟出事,怎么可能缩在后头不说话?”他难得说别人好话,自己先不自在起来,斜睨一眼程溏,“他们都说纪雪庵有三条罪,罗齐寅解释了他为什么在青浮山杀人,伍敌又替他在天颐山杀人找了理由,只不过最后一条,他为何当众放走你和韦行舟,还对追兵又打又杀,却不知有谁能替他洗干净了?”

程溏沉默片刻,“我也知魅功的理由难叫人信服,但雪庵确实无罪,执意要救走韦行舟的人是我和桥生。纵然无人肯信,我也定要在千言堂结束之前赶到朱离山。雪庵他决不可能开口解释此事,能说出真相的人只有我。”贺徜冷笑一声,“白白送死。”程溏苦笑不语,贺徜却忽然一拍脑袋,“有了,干脆你对在场所有人都施以魅功,彻底洗一洗他们的脑袋,你说什么他们不都信了么!千言堂就算真有一千个人,凭你的本事也不难吧?”

他异想天开,叫程溏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我即便能对一千个人施展魅功,难道还能堵住天下众人悠悠之口么?”贺徜哼了一记,“借口!不过是你心中对魅功还多有排斥的缘故。”程溏喃喃道:“我曾经答应过……”他话音渐低,多年以来他和沈营之间的约定,原来却是骗局。

骗局并非从秘谷中沈营对程溏施展魅功开始,而是在更远更早之前,便已有了精心的编排。一同挨饿受罚时沈营抱住程溏,在他耳边轻声诉说沈荃的无情狠毒。魅功既成时,他拉着程溏的手,微笑道终究是你心思纯稚,我的心里有太多恨无法习成,转而又语重心长,但是魅功害人更害己,小溏你答应我,将来切莫施展此法去操控旁人。而全心全意的信赖,最后换来那人一遍遍的重复,你是害我如此,你必要救我。

沈营瞒得太好,更何况程溏从未怀疑,他其实亦练成魅功。或许早在进入兰阁之间,他已知晓修得真正魅功之法,故意惹得师傅厌恶,看似无为,实则成器。程溏并不知沈营的魅功对抗他自己的意志孰胜孰负,但他却知道,他的心愿本就与沈营的指令重合,哪怕沈营不做这件多余之事,自己亦会全力去救他。而当真相渐渐剥脱,纪雪庵在程溏心中愈来愈重,即使魅功所带来的愧疚自责仍在,程溏终是选择了纪雪庵。

他至今感谢沈营,若没有他,程溏早就泯灭于兰阁。但他亦可坦荡说出自己并不亏欠沈营,反是沈营少他一个答案——他究竟将程溏当作什么?斯人已逝,无人可解,程溏也不愿再追究了。

二人抱臂等在饭馆外大棚下,待店小二将马牵来。贺徜见程溏若有所思,哼道:“魅功确叫人毫无防备,但一时抵御并非无计可施。祝珣难道就没有给纪雪庵配过药丸,可保他在短时工夫里不受魅功之惑?”

祝珣的确曾在纪雪庵踏上天颐山时给过他这样一粒丸药,纪雪庵独闯天颐宫时未曾用到,后来又是落水又是昏迷,药丸早就遗失,却叫贺徜随口猜中。程溏对此一无所知,只摇了摇头,并不十分放在心上。贺徜冷冷一笑,语气轻快嘲讽:“看来祝珣不过如此。”

这一句话他整日要说上好几遍,祝珣同他从未谋面,却成了他竞相攀比冷嘲热讽的对象。程溏觉着好笑,忽然想起祝珣在桑谷大祠堂被焚毁那一夜前后判若两人的情形,不由心中惘然,低声道:“或许祝珣也在朱离山上,待我们赶至,你便能如愿与他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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