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陈素素又道:“叔叔叫素素来这里,有事么?”
“不瞒嫂嫂说,其实小弟棋瘾发作,叫嫂嫂来,也只是为了一解棋瘾,上次那幅残局未明,小弟实在是,等不得了。”那男子说道,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在石桌上摊开来,正是一副棋局,他将最后那句话拉得很长,透出一股无赖得劲头,让一旁得重枫见之生厌。
陈素素看着棋谱沉默片刻,又回过头去看了眼来处,这才伸手道:“叔叔的棋局记错了,应是这样。”她拨动了几颗棋子,整个格局于是一变。重枫伸长了脖子,借着朦胧的月光,和自己极好的瞬时记忆将那棋谱记在了心上。
那青年男子见到这棋局,脸色一僵,随即讪讪的笑了几声,却仿佛是不死心的问:“真的记错了?”
陈素素手指似乎要作什么变动来,此刻却传来了丫鬟呼唤陈素素的声音来,渐渐的,灯火透出,前方的丫鬟婆子们也显露了身形。于是陈素素又猛的缩回,匆匆行了一礼,急忙离去。那男子看着陈素素的背影许久,又狠狠的嘲地上吐了口沫子,这才收拾好棋局离开。
重枫知道现在也没什么好戏可看,于是像个壁虎那样敏捷的滑落下来,开始朝自己的客栈中走去。
夜晚的帝都京城,安静而冷清,风声瑟瑟而过,带来一股凉意,重枫走在街上,孤影一人,平白的升起了些许凄凉来,她想起昨夜此时,那香樟暖床,那些少女们活泼热闹的声音,还有那静立的人影,但随即,另一个带着可恶笑容的人也闯进脑海中,重枫立刻便收敛了那些柔软的遐想,摇摇头,朝自己住的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中,重枫将棋谱画下,对着棋局看了半晌,却是不解其意,她虽然挂着个举人的名号,但毕竟不同于中原那些接受着传统琴棋书画的少年书生,和他们比起来,重枫砍人时间比学习时间多多了。
“要不问问她…?”重枫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起了秋静庭来,随即她摇了摇头,想着若去求秋静庭,岂不是让帕夏汗平白看了笑话去,所以她几乎是立刻的就将这样的打算抛到九天云外去。
“问谁呢…?”重枫看着棋谱,心中却慢慢的浮现出一人,她想了又想,觉得眼下,这是最好的人选。想到一旦解开棋谱,若是能凭此再获得线索,让沙吾提的冤情洗净多一分把握,也让那人对自己刮目相看,于是露出了丝微微的笑容,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抛之脑后。重枫有了打算,宽心不少,爬上床去,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重枫起了个大早,她匆匆漱洗完,拿了画着棋谱的纸就往走。城中人来人往,前两日的命案没有在这个人口众多的城市里激起一点波纹,或许像这样的事,在这京城中的人看来,是连谈资也算不上的小事吧。
重枫胡思乱想着,垂着头朝目标前进。京城确实很大,重枫只觉得脚都快断了,这才终于到了目的地。她仰着头看着不远处那朱红色的高墙,朱红大门紧闭,门前的石狮威严端正,只觉得这府邸比起公主府来,似乎也不遑多让,竟下意识的生出了分紧张来,但她随即稳了稳心神,朝着门口的奴仆走去。
这的仆人却不似公主府门前的那么和善,他们只是冷冷的看了眼重枫就挥手说道:“有拜帖吗?没有?这里可不是谁都来的地方,去去去,赶紧一边去。”
重枫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掏出秋静庭给她的腰牌,她是社会底层长大的孩子,自然知道面对这种人时,你给他脸面他反而会看轻你的脾性。于是她将脸一板,做出趾高气扬的模样,说道:“我是公主府上的人,有要事要见岑大人。”
那几名奴仆将她上上下下的看了几遍,他们看了无数人物,自然是不相信重枫说的话,但她手中的腰牌又确实属实,于是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通传了。
进去府邸的过程大致于公主府上差不多,重枫见识过了公主府的奢华,但见岑婉商的府邸虽不如公主府的皇家大气,但处处透出份轻巧雅致,比之秋静庭的府中来,竟是不落下风,也不禁暗自称奇,心想坊间流传岑婉商独享圣恩宠眷,当真不假。
岑婉商是在一处小厅内见的重枫,她穿的是居家的常服,青衣宽袍,宽松舒适,显得包裹其中的岑婉商有种娇小让人怜惜的感觉,看到重枫那一刻她微微的笑起来,说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腰牌是真的。”重枫苦笑,随即朝她拱手作揖,行了个平辈之礼“若非要事,我也不敢冒着这砍头的风险。”
岑婉商看着重枫行事,眉眼间淡淡的,也没有管这种身份等阶的事,只挑了下眉头,似是不相信她有什么需要冒着被砍头的风险的要事,于是问:“是何要事?”
“一条人命。”重枫收敛了笑容,认真的回答。
岑婉商一直派人暗中调查重枫,自然也知道这几日她为了沙吾提的事来回奔走,于是只一凝眉,随即点点头,也不多问,只是问道:“那找我何事?”
重枫急忙摊开自己的画,语速轻快的将事情的前后因果说了一遍。此刻的她只是处于底层,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罢了,自然是不知道在高层之中,秋静庭与岑婉商之间,所潜藏的敌对与天然的对立,她只是寻求能帮助自己的人,却无意间站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
岑婉商侧了下头,瞅了眼纸中的棋局,不看倒好,这一看,瞬间霞飞上脸。她颇有些恼怒的看了眼重枫,见到重枫还只是一副傻愣愣的模样,不禁咳了咳,说道:“男女调笑之言,有什么好看的。”
“调笑?”重枫愣愣的回道,看到岑婉商的样子,又下意识的有些不相信“象棋也能摆出调笑的话?”
岑婉商有些羞怒,她倒不是因为重枫的话,只是她一向矜持自重,不愿在这种问题上纠结,于是也冷了脸色,说道:“总之按这棋局来看,这二人有奸情。”
重枫看着岑婉商的样子,也知晓这棋局中隐藏的应该是不怎么好听的话来,再问下去,这个平素里看着温婉的女子只怕要当场发飙起来,于是有些讪讪,但又好奇的看着这棋局,感叹道:“京城中当真是人才多,连偷情都偷得这么有水平。”
岑婉商听了不禁有些好笑起来,她看了重枫一眼,微一思索,似是带着几分好奇的问:“你们定威城中,又是如何……嗯……”
重枫却没有岑婉商那般的羞涩,她打趣道:“哪有这样文雅的,看上谁了,叫上三五人,抢了就跑的也有。”看到岑婉商睁着一双美目看着自己,瞳中全是了然之色,知道自己没有吓唬住她,只好照实说来“只是那也是听说,定威城中的官老爷都是军士出身,虽然做派偶尔有些痞气,但这方面却无人敢犯禁。说到底,我们那可不比京中这样的花心思,不乐意过了分开就是。”
说到定威城,她的眉眼间展出一片的亮色,平日里被禁锢得越来越深的拘谨和小心,都似阴云散去,展露出她原有的风采来。
岑婉商看着她的表情,轻轻的笑着,她是行步生莲,人静温雅的女子,在看到重枫那瞬间的颜色时,也不禁生出了独立西北旷野的那种豪情遐想。她朝重枫招招手,让她随她一起坐下,笑道:“也曾听圣上说起过这天下的各处景致风情,只可惜我从未曾出过这帝都……”说到此节,她的声音中隐隐的蕴了些许的遗憾。
重枫虽不像青年男子那般,顿生豪情又或怜惜,但她也隐隐的有些可怜起岑婉商来,思绪转处,又想起了月夜下那哭泣着的,对着帕夏汗的声音。
“我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呢?是那时的人?还是那时的景?重枫深吸了口气,将那个总在不经意间就钻进自己脑海的容颜抹去。然后强笑道:“我们定威城不大,又地处偏僻,总是跟边疆打,小时候打架,长大了就打仗。和这里的平和安稳不一样,不去也罢。”
“总是这么打么?”岑婉商倒似来了兴致,微微的倾了下身子,好奇的问道“圣上说要安抚边民才是长远之道,定威城身处边疆,难道不更应以身作则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大翰不可一味示好,亦不可一味凶残,强敌环绕,更是要恩威并施,方能立于不败。”重枫想起远方的那位日渐衰老的边军参事,低声回答。这是很多年前,他对她说的话,现在细细想来,其实他对她抱有了太多期望,否则的话,又怎么会一再的答应她许多无理的要求,会教导她这些原本根本用不上的东西呢?
香炉熏出异香缭绕,青铜的炉盖上,雕着的异兽端正静立,在阳光下,闪动着奢华的光华 ,似是穿越了时光静静注视着屋中的两人。岑婉商静静的听着,她的双手安静的放在膝盖上,就如同一个最好的听众。她温和的看着眼前那张年轻的脸蛋,想起这句话在很多年前时,她曾在上呈于皇上的折子上看到过,由此引发了皇上对异族大事的转变,同时也默许了定威城对外族的一些杀虐举动。可惜的是,眼前的人并不知道岑婉商对于这个国家真正的权力,也无从得知和无法想象她在那个人心中真正的地位。更不知道,就如同她一向引以为豪的记忆力一样,岑婉商也是曾诗华冠天下,腹中藏锦绣的绝世天才,否则的话,重枫一定会对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慎之又慎。
“真真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识。”岑婉商轻轻的笑了一声,重枫却有些羞涩起来,回答:“我哪有这样多的想法,这是定威城中一位长者说的。”
岑婉商哦了一声,回道:“民间中也有这样纵观局势之人?若有可能,引荐入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重枫微一犹豫,她本想照实说是曹呈祥,但她毕竟不愿将她与曹呈祥的关系公诸于众,一方面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来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这个默默庇护她很多年的中年汉子。于是她摇摇头,说道:“他已经很老了,只怕是不愿入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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