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默无语,过了一会,沐清封说道:“我今天才给你上了一课。”
重枫僵着脸,后退了一步,垂肩并足拱手,弯腰行礼道:“学生见过先生。”
她弯着腰,沐清封看不到她隐着的嘲弄。沐清封只是道:“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重枫直起了身子,她比沐清封要高一些,看向沐清封时,也没有什么惧怕的感觉,自然而然的就带上了些许鄙夷的情感,只是这样的情感她隐藏得极好,面上倒没有表现出分毫来。
“先生可是还要我去道歉?”重枫笑,心想到底是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
沐清封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有些涣散,看着重枫,又似乎没有看着重枫,只是说道:“道歉是你答应过的事。若你做不到,当初为何不拒绝?”她的口气很安静,只是那散了焦的目光盈盈如水,看着就似乎让人觉得她很伤心,是骨子里的伤心。
若非面对秋静庭,重枫的心就一向心硬,所以她面无表情的回答:“因为这是先生你的要求。”她顿了顿,又道“我不愿道歉,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值得我去道歉。还是说,现在觉得谢大人是皇上的子侄,觉得对方权贵无双,生怕惹到了对方?”她说到此处,脸上浮现的,已经再明显不过的讽刺了。
沐清封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安静的看着重枫,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在重枫将要认为她说中沐清封的心底时,沐清封开口了:“那你呢?谢大人借了皇上的权势,你借了殿下的权势…你究竟想要躲在殿下背后多久呢?”
“我没有借她的权势!”重枫像是被踩到了尾巴那样低低的咆哮起来。
沐清封只是笑笑,她的笑容很文静,只是言辞却犀利如刀剑:“你是想说殿下是自愿帮你的,所以你就无视自己的举动给别人带来的麻烦么?”
“我…我只是…”重枫握紧了拳头,她是聪明的人,自然懂沐清封的意思。可她又是骨子里自卑又骄傲的人,就像一根弹簧,压得越紧,反弹得就越厉害。她没有想过,当初的反弹,自己倒是痛快了,可结果呢?秋静庭为她入宫求情,为她引狼入室,为她和太学院的先生顶撞。
她想起秋明旭那些温和却含着担忧的话,想起沐清封这些犀利直指己心的话。她突然就想起秋静庭,那人平静着神色,对她说“做你自己就好。”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自己还不明白吗?她一直就是将自尊揉碎的活过来,一直就是为了生存强迫微笑的活下来。她有骄傲自信,有尊严与底限,却都将它们深深隐藏,引而不发。怎么遇到了秋静庭,就矫情撒泼似个没长大的孩子了呢?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去保护秋静庭,到头来,却是秋静庭一直在包容和维护自己。
重枫深吸了口气,心中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很多的情感与感伤都混杂在一起,最后汇成了一片黑色的瀑布,冲刷下来,将那千疮百孔的心填满,淹没,最后归于沉静。重枫强迫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是的,深呼吸后,就要微笑,这是重枫给自己定下的习惯,所以她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沐清封皱着眉头问,她看上去似乎不是很高兴,问话的语气也显得有些直。
“对不起……”重枫诚心诚意的道歉,然后苦着脸回答“难道先生你还要我哭么?”
沐清封静静的看了重枫一会儿,这才说道:“哭笑随心,自在本性。那是你的事情。”她顿了顿,又问“想通了?”
重枫点头,行了一礼,道:“多谢先生,学生知错了。”她这学生自称得心悦诚服,此前看沐清封的各种不顺眼,此刻也都烟消云散,只觉得人家当上先生那是真才实学,说话叫一针见血,看人是玲珑透彻,真不愧是先生啊!
沐清封于是点头,伸手在背后掏出了一把戒尺,挂着和蔼的微笑,看着重枫:“既然想通又知错,也不枉我在此等你这么久。”她看着重枫陡然僵硬的笑脸,那圆圆脸上的微笑就渐渐的拉开了。重枫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沐清封也就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收了笑容,严厉的说道“此前你目无尊长,言而无信,嬉皮笑脸,强词夺理!太学院学子行事,当有君子之风,毋不敬,严若思,安定辞。伸出手掌。”
一大段道理简直就是疲劳轰炸,只有最后一个要求简单易懂容易理解。重枫下意识的伸出手,跟着啪的一声起,重枫呲牙咧嘴的浑身抖了抖。沐清封下手完全不留情,一下接着一下,打在重枫的手心里,就如同她的个性那样,每一下的分量都极沉。
迟早要把你的尺子给掰断扔掉!重枫在心中恶狠狠的想,迎风泪流,此前的什么赞美都扔进月伦湖去吧,自己真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这人是为着自己着想的好老师,其实她就是想报复的吧!!
虽然如此,但重枫依然没有躲开,也没强夺过沐清封的戒尺,在月伦湖边,老老实实的站立着伸出手掌,被沐清封实施着惨无人道的惩戒。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沐清封很萌的样子…………
☆、第二十章 ?惟愿此后岁月静好
自从湖边的戒尺打过后,重枫似乎就认定了沐清封有仇必报的小家子气。虽说此后的课堂也不见沐清封报复,但重枫依然是对着沐清封敬而远之,不敢接近。
除此之外,平静又热闹的学院生活,似乎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重枫去防备担心的事来了。谢羽是个说起话来叽叽喳喳,一刻不停的小女孩。生就一副孩子脾气,特别讨人喜欢,同窗们似乎都很宠着她,就连一向倨傲的安图叶,看了谢羽,也会和颜悦色的和她说上两句。而谢羽又似乎对重枫特别上心,总是爱问她些天马行空的问题,有什么聚会,也必定拉着她同行,无形间也让重枫和其他人拉近了距离和关系。
自打那日湖边被沐清封一阵问话以后,重枫也是反省了许久。因此,虽然心中并不喜欢这样的聚会和热闹,但重枫依然强迫着自己同去。她自幼生活得艰苦,看人脸色,揣测心思虽然并不如那些豪门世家培养出的奸险,但也自有其生存之道,一来二去的,彼此也就有了点不咸不淡的交情,不似当初对彼此的紧张和防备了。
但随着时光渐过,重枫的心中也有了些许的焦虑,不为其他而是因为易三。当初星见承诺她的日子是三月,如今三月已过了一半,但易三一堂没有半分的消息传出,这让重枫经不住有些焦急。她虽然担心易三受了星见的影响,但对重枫来说,这毕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那分牵挂也就浓烈了许多。于是重枫越来越爱往湖边跑,坐在那里,往往一发呆就是半天光阴。
太学院通常会预留大量的时间给学生背书,对重枫来说,最好的地点也就是湖边,背完书就画画,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再去趟星见,多杀几个人,好让他们早日把易三换回来。
“你画的是什么?”清脆的铃铛响起来,谢羽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在春风中像只不知哀苦的小鸟。
重枫没有回头,她能想象这个女孩正皱起那小巧的鼻尖冲着她的画挤眉弄眼的搞怪模样。所以她只是笑了下,没有开口,只是随性的在画布上涂涂抹抹。她知道要是回答了谢羽一个问题,必定会有无数个问题接踵而来,对付谢羽的唯一办法,就是闭嘴。
“这是星见庭院。”另一个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说不上清冷或者其他,却是十分熟悉,是沐清封的声音。
重枫吃了一惊,急忙回过身子站起来。她知道沐清封对礼节的苛刻,也不想自己再因此被要求去做什么其他让人讨厌的事情。所以她的速度快得像只兔子,动作标准又像最完美的儒生,朝着沐清封行学子之礼。
“星见庭院!”谢羽轻声叫了声,捂住了嘴巴,下意识的去看湖的那一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扬酥湖隔开了太学和星见,就像是隔开了世俗与神邸的距离。谢羽张望过去的时候,也只能看到那浩淼无边的湖水,就像是世俗的人无论如何,也打探不了神邸的领域。
所以谢羽很快放弃了张望的念头,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重枫的画上。她凑过头来,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星见庭院长这个样子啊?重枫你是怎么知道的?”
重枫笑笑,状似平淡的回答:“我是外来人,总是对这些有些好奇。所以去了一次,远远的看了几眼就回来了。”
“你可真胆大,帝都的人都尽量远离那地方,阴森森的,一看就不舒服。”谢羽回答,尽管如此,她依然好奇的注视重枫的画。重枫的画十分写实,星见庭院那种疏离感仿佛透过了纸面直朝谢羽扑过来,惊得谢小姑娘打了个寒颤,就不敢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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