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吾提应了一声,低下头去,眼中划过无奈。有的时候,不是不想,而是不得不这样为之。他诚然是爱极了谢羽,但也有将自己的弱点展现给帕夏汗的意思。可是什么时候起,本该是两个亲密无间的姐弟,也有了这样的想法和提防呢?
但帕夏汗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沙吾提的想法。她的手撑着下巴,凤眼眯成了一条窄缝,问道:“你说这天下,最后会是谁的呢?”
苍穹之下,皆为天下。明明远离大翰,仍有广袤无垠的土地,可是沙吾提和帕夏汗,却依然和大翰人那样,执着的称呼这个国家为天下。这里沃土流油,这里织锦秀丽,就像是两人小时候都会通读的经文描述的那样,流着牛奶与蜜的土地,铺着黄金的道路,有柔软可爱的姑娘。只有这块土地,才当得起天下的称呼。
“若无意外的话,当是太子的吧。”沙吾提抬起头,想了想回答道。他不清楚如今端坐皇位上的那个女子的想法,但秋明旭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若这位子不传给她的儿子,又会传给谁呢?
“呵呵,若无意外的话……”帕夏汗笑了起来,又仿佛想到了一个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那般,手指轻轻的点着唇“也罢,就当是看戏一场。”
沙吾提疑惑的看着帕夏汗,他不是很明白帕夏汗的意思,只是隐约觉得怕是要有什么变故,于是点头应了一声。
姐弟两又聊了一阵,沙吾提见天色已不早,这才起身告辞。帕夏汗懒洋洋的挥手道别。只是在沙吾提回身关门的那一刹那,他看到那个女人就如同最开始那样依着门栏。她伸着手去接着那些随风飘入的雪花,烛光摇晃,映得这屋中一片温暖的昏黄之色,但只有那半月形的窗,纷飞细碎的雪,还有半截雪白的皓腕,是冷漠而凄美的白。
一闪而过的绝色,门随即被关上。
“今年,真是比往年还要冷一些啊。”
这是沙吾提听到的最后一句。
“又下雪了呢。”寻香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重枫抬了下头,烛火已昏黄,纸堆里的字都似乎显得有些扭曲。她眯着眼,抬头去看寻香所在的位置。寻香将窗开了一条小缝,寒风从中呼呼的窜进来,带着小雪打旋,又很快的被室内的温度融化。
“时间过得真快。”重枫托着下巴说道,她的语气中有些惆怅,却又尽力的让自己显得欢快一些。
“嗯,也是快到春节了。”寻香笑着说道,将窗合上,掌灯朝重枫走来“今年似要比往年暖和一些,都临近这时节了,才下这样的小雪。”
重枫急忙站起身来,接过寻香的灯。寻香虽然是秋静庭派来的,但她毕竟是秋静庭身边的人。就算重枫和秋静庭闹别扭,也不敢怠慢了她。寻香似也明白这些的,笑吟吟的松了手,让重枫将灯接过,放到一旁。她走到重枫桌旁,看了眼重枫桌上的纸张,又回转过去,坐回自己的桌旁。
重枫倒似没有注意到寻香的动作,只是将灯放到了一旁。又有些担忧的看了眼窗那处,寻思了会儿,道:“这样的天气可不好行路,待会我送你吧。”
“我可不敢。你若是病了,这满院的人怕都要来怪罪我了。”寻香笑了一声,她和重枫已是很熟了,说话的时候也轻松许多。只是这话倒是半真半假,她是秋静庭身边的人,看得自然要比其他人多些,所以对待重枫,也有几分刻意讨好来。
“姐姐真爱说笑。这样的天气,对我们这些山野里出来的孩子算不得什么。”重枫笑答,又道“万一入夜雪大就不好了,我们这便走吧。”
“这便要走?”寻香看她风风火火的收拾物件,于是也急忙起身来,颇有些惊讶。
“是啊,反正在这坐着也没用处。有些事,我想不通。”重枫收拾着,头也不抬,回答道。
“想不通?”寻香这段时间一直帮重枫整理。她常年在秋静庭身边,自然也是心思玲珑的人,略一沉思,便回过神来,问道:“你怀疑有人在布迷阵?”
重枫的唇角勾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幅度。她侧头看了眼桌面,随后道:“不错,以太学院的能力,这些东西已经是第二遍查找,不应该到现在却梳理出了两个线头。裕仓是谢家的地盘,他们在那里制造震天雷无可厚非。可是图纸和工人他们是怎么得到的呢?一是军中有内应,二是我身边有内应。可是反复调查,竟然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这不是很奇怪吗?”
重枫说得十分详细和透彻,她唇边的笑容已经拧成了不解和疑虑。她想了想,又说道:“最奇特的,莫过于对那些工人的处罚。我此前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但是我赶走他们以后,他们就立刻被人接走了。时间掌握得太好。”她叹息着,显露出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寻香沉吟了一下,终于像是忍不住的那样,轻声说道:“会不会……是星见呢?他们……我听说他们卜算神秘莫测。像你说的那般不可思议,大概也只有鬼神之力才能达到吧。”
“……谁知道呢?”重枫正在收拾书桌边的书卷,听到寻香这样说,语带笑意的着反问了一句,只是被睫毛覆住的眼中,却是一片阴郁。她顿了顿,又接口道“不过我会注意的。”
言罢,她将不离身的陌刀绑在腰际,又举起手中的伞,示意着寻香,和她并肩而行。深冬的夜晚,小雪飘零,重枫撑起了伞,寻香想要接过,却被重枫拒绝了,于是只好作罢。两人并肩走出小院,门口已停了马车,车上的徽记重枫十分熟悉,她只是愣了一愣,就笑着转头,对寻香说道:“看来殿下已经派人来接你了。”
“重枫?”厚重的布帘被揭开,秋静庭露出了侧脸,转头看着重枫。重枫扬了下眉,她的脸上还是挂着微笑的,她握着伞,行了个不怎么规范的礼,轻柔着声线,道一声:“殿下。”
秋静庭点了点头,她看了寻香一眼。寻香急忙退出了那伞外,回到她应该回到的地方。只是重枫也看着秋静庭,一时竟也没有注意那么多。
“雪这样大,我送你吧。”秋静庭轻声说,双瞳注视着重枫。
重枫微微的抬了下头,伸出手掌,雪花在灯烛的微光下旋转着落下,沾湿了她的脸庞和手掌,有些微的冷意。重枫摇了摇头,说道:“多谢殿下了,下臣不敢当。”
“重枫”这是叹息的声音,也是带了点愤恨的重音。秋静庭盯着眼前这个带着微笑的少女。这样疏离的微笑,和这样倔强的眼神,每每总让秋静庭有种无力的感觉。她叹息着,又压了压心中开始窜起的火气,说道:“不要闹了,好么?”
重枫的反应只是挑高了眉。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秋静庭,只是握着伞柄的手却缩紧了。她一言不发的行了一礼,调头远走。
“别走……”身后传来了声音,细微的,并不大,就似乎要融化进这雪中,可常年训练的耳朵还是耳尖的听到了。这大概是帝国公主所能接受的最重的恳求了。重枫微微一顿,那身子僵硬了一下,却下意识的又挺了下背脊,继续往前。
落雪声悉悉索索,打落在伞面上。重枫一张脸面无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或许该是微笑?她想着,勾了勾唇角,随即又抿成了一条倔强的直线。她的手掌下意识的去摸腰间那冰冷的刀柄,刀柄上缠了麻绳,以确保使用者不会因天气原因将皮肤冻在金属上。
她轻轻的走着,又站住,回过头去。身后是一串孤单的脚印,脚印又被落雪覆上,而远处的远处,已是一片黑暗,看不见什么光芒了。于是她叹息了一声,在这黑夜中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远处,那个停在湖边的黑色建筑走去。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重枫轻声的念着,她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刀柄。她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才到了定威城,她也不是一个可以任人哄骗的傻瓜,否则在定威城时,她怎么可能就那样笃定的猜中了秋静庭的身份。小院中的试探,让她清楚寻香想将祸水引向星见的意思。寻香的意思,便是秋静庭的意思。既然是秋静庭的意思,那么重枫就只有一个选择。
她不在乎被人利用,也不在乎被当做枪使。可是心里总会痛,总会暗自愤怒。而有的事情,她总要去亲眼确认一下,如果能顺道发泄一下,那便更好不过。这样的雪天,这样的黑夜,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加班加得快缓不过来了……T口T,求各种安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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