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对这座城时,曹呈祥的脸上还有骄傲。远离了大翰的边境,交杂了各种各样的人种和物品,带给那个千里之外的天子之城奢华的玉石,贵重的香料。种种物品与黄金等重,可是在他的治下,却从没有出过乱子,这怎么不让曹呈祥为之自豪?
“参事大人!您家儿子回来啦!”城下有人大喊着。曹呈祥的眉尖莫名一跳,还没等他探出身去问个究竟,那大嗓门便又嚷嚷了开去“这次可又被马贼抢光了!”
言罢,城下就嘻嘻哈哈的响起了一片的笑声。曹呈祥再也忍不住,从土墙上探出半个身子,一打眼就看见了那个满身狼狈的身影,愤怒的话真是止也止不住:“你这不孝子!你又跟老子亏了多少钱!!”
曹沃正擦着一脸的黄沙,抬起头来,看着自家老爹,在周遭的哄笑声中讪讪的笑了笑,回道:“老爹,不要着急,这次多亏重枫,损失应该都会被追回来了。”
“重……重枫??”曹呈祥的脸上这下全是汗,左右四望了下,声音又拔高了几度“她人呢!!”
“还在追马贼呢,很快就回来啦。”曹沃无所谓的罢了罢手,扭头对身边的人笑道“重枫这次怕又是要让咱们狂欢一次了。她身边那个带刀疤的小子,可不是一般的厉害!瞧那拼命三郎的架势,简直和当初那个软趴趴的书生样完全两个人!真不愧是咱定威城出来的汉子!”
曹沃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也可传到曹呈祥的耳中,听得真真切切。曹呈祥抹去一把脸上的汗,别人不知道那个带刀疤小子的来历,他这边军参事能不清楚吗?当下他惊出了一身的汗,也顾不得身边有帝都来的贵人,就要点兵去支援。紧跟着,那些懒洋洋的城守们开始欢呼起来。曹呈祥扭头望过去,只见天边处,一道沙尘直扑定威城而来,远远的,还可以看到竖着的一杆大旗,上面飘飘扬扬的写着斗大的“翰”字,远远看上去极为威风。
“哈哈哈,重丫头还是这么的张扬!”
“你知道什么,这旗一出,就跟那拜山头一般,周遭的马贼见了,就不会来打劫了。”
四周的议论纷纷,那帝都来的贵人擦着脸颊上的汗水,眯着眼睛嗯了一声,看着曹呈祥道一句:“重枫?”
曹呈祥点头哈腰一阵,然后就开始大声的训斥周围的士兵,指挥他们打开城门,让开道路。只要一开始行动起来,那些懒散的士兵们就爆发出了惊人的效率,待到飞马奔近时,城门处就已经打开了可容三马并行的宽度,大批的民众夹道欢迎,眼巴巴的瞅着。眼见着当前的男人手握大旗飞扬,他的年纪有些长了,但那高长的旗杆被他握在手中纹丝不动。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穿着定威城人常穿的白色灯笼裤,青色小褂下是赤裸的精壮古铜色的肌肉,一柄弯刀别在腰间,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冲淡了脸上刀疤带来的冷峻。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队队朝周遭人挥手大笑的汉子们。再然后,就是一车车的货物,黄金丝绸,香料茶叶,被堆积成了一个个小山。当先的货物堆上,有两个姑娘并在一处,一高一矮,一坐一立。那个盘腿坐着一个姑娘,她的背上背着长长的陌刀,摇晃着身子左右挥手,时不时的有欢呼的人群朝她扔些水果花朵。她倒是潇洒一乐,捡了自己中意的,在衣角擦擦,递给了身边沉默无言的另一个女孩。
待到车行止城中心,重枫从车上一跃而起,大声道:“大家若是有遇到马贼,物品损失,一律根据上报领取。若有欺瞒,一经查实,财物尽皆抄灭!”
车下众人轰然一喏,气氛热烈得如同节日一般。高台之上,贵人冷眼旁观,扯着衣袖对曹呈祥说道:“既然话已带到,我也便该走了。”言罢,他看了一眼那一处人声欢腾的场景,冷笑一声,也不要曹呈祥相送,便离开了此地。
曹呈祥点头一直看不见了那贵人,这才直起腰,恨恨的啐了一口。随即他按住额头,将眼光调向了那处热闹的场景,低声道:“真是会惹事的家伙们……”
而这一厢,年轻的少年人也微笑着看着重枫的背影,轻轻的说道:“我还以为她会一直消沉下去。”
“小姐说,她过去得到的,和失去的,都太多太突然。所以她唯有让自己振作起来。”年长者低声回道。
“唯有让自己振作……”少年低低的重复了一遍,低声道“希望如此吧。”
时光渐渐流走,就在这炎热的七月底,一辆满载着西方来的各种珍稀货物的马车,在定威城守军的护送下前往了遥远的帝都。为的,是为庆贺被立为皇太女已三载有余的秋静庭,即将大婚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BUG
下一章就是回忆章了,会解释下三年间发生的事情的。请诸位姑娘不要恐慌
☆、第一章 回忆
从定威城到帝都,又或是从帝都到定威城,这条路太过漫长,却又因熟悉显得这样短暂。哪怕是闭上眼睛,重枫都能从空气中传来的气味,嗅出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周围又是怎样的风景。对她来说,似乎每一次走这路,都像是将人生的酸甜苦辣滋味重复的尝过一边,从带着希望的绝望,带着复仇的火焰,带着微酸的甜,以及如今,带着苦味的涩。重枫垂下头,指尖摩擦着放在膝上的陌刀,刀已经不再是新刀,当初打磨的光滑的刃口处,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缺口,而人心呢?她低低的,自嘲一笑,这人生百味,都在这条路上尝遍,真不知是有缘还是犯冲。
少女是这支车队的首领,虽然她没有坐在马背上,而是选择坐在车队的顶棚处,但若是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她在这支车队的位置。来往的斥候每隔一个时辰就返回回报一次,所有指令都在少女的思考后制定,每日车队进行的距离与路线,都被详细的通知到每个人的耳中。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然树立了自己的威信,就像这三年来,她一直做的那样。从遥远的位置看过去,那单薄的身影笔直挺立,似乎也有属于自己的独特光芒,吸引着人的目光。
“公子,你在看什么呢?”男人低沉的问话响起,让凝目而视的青年回过神来。青年笑了笑,那吹了三年边塞之风的脸上,早已不复当年的文静白皙,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内敛的成熟与坚毅之色。可当他微笑的时候,唇角边又显露出了那种纯粹的感觉,十分的讨人喜欢。
“我在看她”青年朝着身边的中年男人笑笑,经过三年的时光,从一开始的戒备谨慎,再到现在可以交付后背的信任,青年扬起的笑容真挚诚恳。他举起马鞭,指向了重枫,他的话音中带着几分感慨,更多的,或许是敬佩:“我在她身后看了她背影三年。三年来,她的背总是那么直,从来没有因为别的原因弯过。”他浅浅的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可是,会很累的吧?”
青年的话让男人沉默下来,他不自觉的转头去看那背影。和青年一样,他也在那个少女身后默默的看了她三年,守了她三年。易家的覆灭就和当初一样来得如此突兀,知道易三背着包袱,茫然的看着重枫时,这个少女才收起了一直无所谓的笑容,露出了无奈又疲惫酸涩的表情,对他说:“易三叔,对不起,这一次,是我一个人的任性。你跟我走吧,这一次,不用守着什么承诺了。”
说罢,她也不多作什么解释,只是带着他往城门外走去。易三并不是没有出过这城,可是这一次他尤其的茫然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将往何处。他仔细的回想,也只想得起街坊里的那些有关于这个少女的传言。传言说,星见勾结外族,意图倾覆王朝,天子一怒之下,下令全国上下,禁止星见的一切传教。传言又说,太子殿下远赴裕仓,深得皇上的信赖,但是却太过心急,为探查星见私造震天雷一案,竟至打草惊蛇,使得对方引爆了仓库,致使大火蔓延了半个城,死伤无数。皇上怜悯百姓受苦,责打太子不说,并将太子贬为庶人。这一出让朝中动荡,那几个月里,大殿外总是跪满了死谏的大臣。可是皇上以雷霆手段镇压群臣,又打压各方势力,终使一切尘埃落定。
然后呢?易三在那苦苦的回忆。太子秋明旭贬为庶民也好,皇城内外动荡不安也好,皇女秋静庭变作太女也好,和这小小的府邸,和府邸里那个总是微笑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易三看着前方的那个人影,他们走过的朱雀大街边,还残留着炮仗炸裂过后的红碎纸,沿路过去,铺满了街面,似乎是很喜庆的样子。那确实也是很喜庆的事情,就在头几天,皇上将现在的太女秋静庭指婚给了谢家家主的孙子谢浩然。大家都说这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多么登对,那一日的鞭炮响了整整一夜,皇上赐给谢家的礼物足足搬了一个时辰,无数人都围在街边,伸长脖子去看。
那样的热闹,易三叹息着,他去看在大厅中端着的小主人。重枫半垂着头,她的额发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见她的眼神,可是她的唇角却微微的上扬着,仿佛不是什么心伤的模样,也仿佛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了心上。
“这就是现实”重枫轻轻的说着“她没有办法违抗她的母亲,而我,也没有能力和整个帝国作对。这是……”她的声音终于变得有几分哽咽,却又强迫自己撑着,强迫自己微笑起来“早就知道的事情,她也好,我也好,早就知道了……”她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那酒真的是太过辛辣了,真的是,太辛辣了。
两个人,总是那样的脆弱,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甚至连阻止的意愿都没有起过,就足以让她们两相隔一方。多么可笑?
“易三叔,我们输了。”
易三不知道重枫到底说的那个,但是重枫也没有解释,她只是深吸了口气,低低的说道:“星见已经灭了,皇上不会让太学院一家独大。太学一向支持太子,如今太子被贬为庶人,那么第一个被开刀的,就是太学院。”重枫闭了眼睛,长长的叹息“从今以后,这太学院,将不再是改命者的太学院,而是天下的太学院。”
再然后,易三已经有些迷糊,想不清了,只是似乎回过神来时,就这样随着重枫一路往前。他看着重枫的背影,就算是离开那个宅邸,她也没有回过头,就算说着她和秋静庭时,她也没有哭泣。是因为无情吗?易三默默的想着。
城门畅通无阻的打开来,城外有辆马车安静等候。重枫并没有什么犹豫,她带着易三上了马车,车内有暗香缠绕,有广袖上压印着金龙压祥云图案的女子。易三急忙跪倒在地,但那女子却没有像往常那般温柔可亲的让易三起来,而是安静沉默的看着两人。
易三听到重枫的脚步踏在马车上那轻快的节奏,随后就是坐在柔软的坐垫上发出的轻柔的声音,跟着便是马蹄声踩着青石板那单调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来?”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zwmi.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