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沐先生,你一个人真的不要紧么?”重枫犹豫了下,到底问了出来。
“你在担心我?”沐清封稍微侧了下脸,看着重枫,她的嘴角上蕴着一丝笑意,声线平静温润。
重枫不语。她虽然有时候格外厚脸皮,但对于这个亦师亦友的先生,却很难坦白直率的表达自己的关怀之意。只是她确实在担忧。所以两人又走了许久,她才低声说道:“你一人独行,眼睛又不好……”
“不用担忧,我很开心呢。”沐清封回转过脸,她微微的笑着,微仰着头,看着被灰色的云层,她的步伐坚定平稳,话音里充满了期待之意“我这一生,最远只到过定威城。我……我想要去很多很多地方,见许多许多的事物。跨过大漠后又是什么样的天地,极北处是否昼夜难分,你所说的极西之地,我都想要去看一看。现在,我终于能踏上这第一步,我很开心。非常开心。”
重枫安静的听完沐清封的话,便忍不住也挂上了一丝笑容。单纯真挚的愿望总能让人升起共鸣之心,更何况重枫能够理解眼前这人心中怀着的那广阔无垠的天地和无止境的好奇探索之心。她甚至有些羡慕对方那总是如此真挚的心思,沐清封就算是参与阴谋中,也依然如莲一般卓淤泥而不染。
出城十里,即是长亭。亭边是许多别离人插下的杨柳,如今人已消散不见踪影,惟独那一路的杨柳垂落枝条,亭亭如盖,宛若挽留。沐清封停下脚步,回转过身来,对重枫道:“送到这里便够了。你回去吧。”
重枫闻言,停下脚步,看着沐清封跨上了马背。她伸手拉住了缰绳,顿了顿,抬首道:“沐先生,你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沐清封看着重枫许久,微微的俯下身子,盯着重枫的双眼,话音轻软“可是为了定威城?”
“不错。”重枫点头,道“若是真的要以定威城为饵,我不求其他,我知他们的脾性,他们定然不愿意离开。但沐先生,算我求求你好么,你要帮我保住他们的性命。”
沐清封没有回答,定威城最后的结局如何,她与秋明旭从未告诉过重枫。他们始终觉得重枫还是太过心软,就算她是一柄锋利的钢刀,却总因一些事显得过于软弱。但沐清封没有想到,重枫竟然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她没有选择阻止,却偏生在这样的时候要求沐清封的一个回答。
“你当真是聪明得紧……”沐清封轻声叹息,她似乎有些晃神,但她随即定下神来,续道“你知道他们的脾性,我也知道。就算我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他们大概也是心有不甘的。有的时候,死得其所,不也让人心向往之么?”
“如何能心向往之!!”重枫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大声斥道“人的性命,只有一条,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她颤抖着声音,死死的盯着沐清封“不会有人记得他们,就算记得他们又如何?他们永远都只能活在别人的回忆里,再也无法有明天,什么,什么都不会有了。”
沐清封一阵沉默,她看着眼前那人愤怒的样子,突然恍然间回忆起了那一晚的所见所闻。是了,这个人,其实是死过一次的啊。在她所在的那个世界里,她所怀抱的梦想是什么呢?那一定不是跟这个世界一样充满了腥风血雨。而她在那个世界里期待的人,也必定不会与这个世界一样让人无奈痛苦。她从重枫以往的述说中,想象过那个世界的光景。
宛如理想乡一样的世界,似乎是一种想象的极致体现。这个人,是如何适应这个世界的呢?在她的眼中,这个世界,又是怎么样的呢?可惜的是,她大概永远也无法知道答案。
“……我明白了”沐清封点点头,她还保持着俯身的动作,所以她微微的弯了眼,伸手在重枫的头顶上轻轻的拍了拍,微笑道“或许你是对的。无论因为什么,都不可以白白送死。所以,你也一定要保重。”
重枫微微一愣,这样的动作太亲昵宠溺,更何况沐清封笑的如此温婉。这样的表情让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只能傻愣愣的点头。沐清封笑意更深,她点点头,直起身,道:“我走啦。”
“嗯……”重枫应了一声,又看了看沐清封,道“一定要平安回来。”
“放心。”
最后一句淹没在雪中,沐清封不再看向重枫,请叱了声,马儿一声嘶鸣,带着她往前路奔去。重枫站在原地看着沐清封的背影,她心中还有些忧虑,可是就算是她亲自过去,大概也不能比沐清封做的更好。她深吸了口气,雪里的水汽灌进肺里,有种清洌的感觉。于是她回过头去,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回走。
现在兵马未动,粮草却开始征调行动,这样大规模的动作,只怕各国的细作已然察觉到帝国的不对劲而暗中戒备。南方诸事有水叮当的人和太学的人在暗中操作,她必须得趁着这间隙,确保一切事务都要安排妥当才行。因此前行已是必不可免的事情
待到她离去那日,也会有人十里长亭送别么?她愣愣的想了一会儿,随即失笑,这又怎么可能呢?
她强迫自己转了心思,暗自盘算着,待到开春时,帝国说不定就会两面受敌,而那时候,帝都里,便会空了。而在此之前,帝都里一定还会有大清理,去除细作。
重枫一路想,顶着伞慢悠悠的往回走。城里还是老样子,有谁会知道一个决定了他们命运的人已悄然离去了呢?她左右四顾,听见路人们的笑声,这个帝国似乎总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她听见有人在嘲笑着远方的敌人,于是她也笑了笑,缓步往章氏兄弟的屋中走去。
就如重枫所想的那般,宵禁越发严了,有时夜里坐在屋中,都能听见坊外主道那些穿着盔甲的士兵们沉重的脚步声。而白日里,因什么乱七八糟的名义抓捕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这些人的来历身份,重枫自有渠道一一获得,她时常通宵达旦的看着这些情报,去理顺里面可能隐藏的信息,进而去推断那位上位者的想法。
就这般时间渐渐流逝,也终于到了她该启程前往南方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写点轻松的文啊。。。
☆、第二十四章
岁末的一日,是雪后初霁的难得的晴朗时节。重枫踏上了一早就停在门前的马车,车内一切事物准备得妥帖。重枫扫过那些该存在的或是不该存在的东西,探出脑袋朝车外的章氏兄弟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前行了。
于是马车在吆喝声中缓缓前行。这是一支盐商队伍,骡马拖着货物,商人手持文书。守门的士兵被章氏兄弟塞了一锭金铢后,随意的翻看了下,连马车都没看,便挥挥手放了行。
重枫听着外面的吆喝声,昏昏欲睡,耳边却传来了略带些嘲讽的声音:“以前只是听都说,现而今却是亲眼见,大翰朝果然是有钱便哪里都行得通的地方。也不晓得窝那太女姐姐见了会有啥子想法。”
重枫抬眼见水叮当一脸挑衅嘲讽,她暗自叹了口气,将腿一翘,往后靠在背椅上,对着水叮当笑道:“水至清则无鱼,这大翰朝龙蛇混杂,自然各有各的手段活路。你那西南蛮荒是瘴气毒虫肆虐的地方,不也有大把人为了个南王的名号各施手段么?怎的许别人阴谋诡计争权夺利,却不许人为了讨生活给点方便之门?”
水叮当讨了个没趣,气鼓鼓的在一旁嘟着嘴不说话。重枫见状,一笑即过,也不出声搭理她。两人如此这般过了两个城镇,水叮当到底有些熬不住了,趁着一行人在客栈休整时,气势汹汹的杀到了重枫的房间。
彼时重枫正和章氏兄弟围着地图指指点点。门口护卫的保镖自然不敢对水叮当做出些什么,苦着脸看着水叮当一脚踹开了房门,只能羞愧的对着里面的三人拱了拱手。重枫和章氏兄弟几个对看一眼,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将这方空间留给两人。
水叮当冷眼看着一干人走的干净,又急不可待的关上房门。就在房门即将合上的那刻,重枫眼尖的瞅到外面人那担忧的眼神,心中更是无奈,强自压下种种情绪问道:“何事?”
“我们被人跟了一路,你还问何事?”水叮当冷着脸说道,她站在窗边,将窗棂推开一条细缝,朝外看了眼客栈外的车水马龙,冷笑一声,合上了窗,转身朝向重枫“我都已经察觉到了,我不信你没有丝毫感觉。”(水叮当的四川话敲起来累死了,以后转为正常版本,你们可以在脑补为川普……)
重枫也笑,她倒了杯茶水递给水叮当,话音悠然:“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我们确实被跟了一路。”
水叮当皱眉,她看了重枫一眼,问道:“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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