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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出来，程澈问我，“你要去法国学服装设计？”

我一愣，反应过来应该是应桥姐刚才的电话说了什么。我便说：“我只是想而已。”

“你又想离开我？”

“我没有。我只是想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可以去当然好，如果你不想我去……”我没有继续讲，她的脸色很不好。

“你就把这个选择权给我？如果我说我不想你去，你就不去？说不定过多几年你就开始怨我了。”她扭过头，看着窗外，窗外是一片碧海蓝天。

我走过去，跪坐在床上，她的面前，说：“澈，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分开，我只是想……不，我不想一直都是这样，你知道吗？重新做回平面设计，虽然很得心应手，但是我再也达不到当初的程度了，更何况突破。当年的名气，现在同行的眼神，都是我不能不面对的东西，我觉得我突破不了。我想站在你身边，我想配得起你。这是一个机会，我想。”她不看我，我轻轻的触碰她的脸，让她正视我，我说：“澈，只是一年，不尝试我不甘心，现在通讯和交通那么发达。我知道，又要你等我，如果你实在不愿，我可以不去的，我想的一切，都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她终于吐出一句：“你会法语吗？”

“不会，但有法语课程。”

“好啊，你什么都了解好了，现在算是用商量的方法来通知我？你就是算定了我会等你？”

手机

“喂，我都说了，如果你不想我就不去啦！你还想怎样！”

她就这样瞪着我看，什么话也不说。我爬上床，坐到她旁边，觉得语气有点重，就想靠近她说对不起，结果她却转了个身背对着我，我叹了口气，不想看着她的背影，我亦转过身，窗没有关紧，风灌进来，吹得窗帘鼓鼓作响，那窗帘很漂亮，印着枫叶，像要落下。

这是我们第一次背对而眠。

还很早，却关了灯，许久，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背对着，中间隔着一条很大的缝隙，我感受不到她的呼吸。我在想很多东西，剪不断理还乱，不过情之一字而已。

想翻身，却又不愿，固执的维持这个姿势，直到累极，便打开灯，想去个厕所。见她还维持这个姿势，身体却微微的颤抖。我心里一惊，她不会在哭吧。我忙转到她床的那边，见她紧紧拽住被子的一角，闭着眼睛，抿着嘴唇，我那边的床头灯，只能照射到她的背部，她的全身被裹了一层温暖的黄色，却是一脸隐忍的样子，或是添了夜的冷意。

我握住她抓着被子的手，说：“程澈，你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睁开眼，无力的看着我，脸色是苍白的，就连唇色也是灰暗的，我忙把她扶坐起来，圈在怀里，才见她藏在被子里的手僵硬的按着腹部。我猛然想起她是有这个痛经的老毛病的，我急了，对她说：“你痛你不会喊我啊，你忍什么啊，不舒服还生什么气啊，你是不是想心疼死我，刚才你还喝酒，你是白痴吗？”我喊完，又急着说：“我出去给你买止痛药？”她摇摇头，说：“很晚了。”

我把手放到她的腹上，轻缓的揉着，她说：“你走了，以后我再痛怎么办？”

“我带你去见我妈。”

“干嘛啊，突然带我见家长。”

“我妈是中医，叫她帮你调身体，现在还是每个月都痛吗？”

“不会每个月，偶尔吧。欸，如果你妈妈知道我们的关系，会不会趁机把我杀了？”她说下半句的时候突然笑了，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我心疼的看着她，我知道，她也会介意，我根本没有和我的家人说起过她，更加没有和家里坦白的打算，只是拖一天算一天，她嘴角绽开的笑容化作眉心的忧愁，她并没有意识到，她此刻如同一个蹩脚的演员，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很不开心。

我的右手没有停下，不停的揉搓她的腹部，试图舒缓她的痛苦，左手把她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我说：“我的朋友都说要我珍惜你，或许她们都觉得说，你爱上我是我的幸运，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也会想，你和我在一起，到底开不开心。我给你带来的，更多是快乐，还是悲伤。听说有多快乐，就会有多大的痛苦伴随在一起，程澈，爱我，你是不是很辛苦？”

“如果和你在一起不快乐，那么多选择，何必和你在一起。再快乐不过了，我说真的。”

“澈，想不想听故事？”

“睡前故事吗？”

“你很像小孩子诶。”我笑了笑。

“我是堂堂程总，不准你降低我的智商。”她小声争辩着。

“好，程总，故事开始了。”

“从前有个老爷爷，他被查出了癌症。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睡眠越来越差。老爷爷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随时都会被惊醒，于是这样也影响到了他的老伴，老奶奶也跟着老爷爷不得安睡。后来有一天，老爷爷提出了要和老奶奶分床睡。老奶奶是一个很传统很单纯的人，听到老爷爷的决定，她甚至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一般，即使是老爷爷被查出癌症她也没有哭，但这一刻，她却大声哭了出来。于是，他们的房间从此变成了像酒店标准间一般，两张床，两盏灯，中间一个床头柜。老奶奶一开始还很难接受，但随着时间推移，她也慢慢的习惯了，于是她的睡眠质量也开始好了起来，人也精神了很多。如果有时候，两个人都睡不着，就打开灯来聊天，直到有一方睡着为止。就这样，从老爷爷开始变得糊涂，恶化，住进特护病房，弥留，去世，两年多。老爷爷去世之后，给老奶奶留了一封信，除了一些交代，还有一句话是这样的，‘因为我早晚要先走，不如趁我还在的时候，早点让你开始适应一个人睡。’老爷爷去世很久了，但房间还是老样子，老奶奶每天都会看着那张空了的床，她觉得，很踏实。”

程澈把头埋在我的怀里闷闷的说：“没有了？你想说什么？”

我轻声说：“如果心远了，即使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明明很容易就可以触及对方，中间却似隔着一片海，就像刚才，我们背对着背一样，这样只是同床异梦。可是如果心在一起，即使不在一张床上，身处异国，都割舍不掉关心和牵挂。其他的，任何形式，任何言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我吞了吞口水，说：“澈，说实话，我真的想去，我不想有一天，当你在看天空的时候，我只看到房子；我不想有一天，你飞翔在半空中想抓住我的手，我却在下面；我更不想有一天我们双目对视，却发现我们已经无话可说，我看不到你看着的地方，你回不到我的局限。世界在变，谁人不变？如果每个人都在变化，你我何尝能例外？如果这些差距，非要一个人来协调，我想你可以继续走，我可以追上你的，相信我，你知道的，穿着高跟鞋的你不会走太快，而我能跑很快。”

她却闷在我的怀里，一句话都不说，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我知道她已经动摇，很多时候，她外表很冷，但是心很软，只是有哪个爱人，愿意自己的伴侣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没有再触及这个话题，更加没有争吵，睡觉的时候会轻搂着对方，看着她的眼睛，我就会想要微笑。白天的时候，程澈会加入到员工的活动中，直到大家都玩嗨了，就会向我打手势做暗号，然后我们一起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