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将谢芜抱进禅房，安置于榻上罢，谢璟谢襟二人便转身入了佛殿。
佛殿里站着一位尊者，也是这乘业寺里唯一的人。
据说他本是佛前最受荣宠的弟子，却不知为何自请来这荒山野岭的破败寺院，从此只在这野寺隐居，再不出世。
谢璟向他恭谨地行一礼，谢襟却是一动没动，待那位尊者回了谢璟的礼后，他才开口：“尊者命不久矣。”
那尊者平和一笑，“然。我心有妄念，即刻便要灰飞烟灭了。”
谢璟初始没注意，此刻一注视那尊者，才发觉果真如此，面上变得十分悲戚，半晌又开口，“怎会这样？”
那尊者只是又笑一下，他拈着一串念珠，目光有些许的迷离，似乎是在怀念着什么，就听他用轻柔的语调说出——
“我始终忘不了她。”
二
她是一位狐妖，名唤珠袖。我得以认识她是因为许多年前的那场神魔大战。
那时我跟随佛祖一同去往了人界除魔救人，就看到了在湖边瑟瑟发抖的她。
湖里尽是荷花，在她身后齐齐绽着，一下子便迷了我的心神。
而大战太过混乱，许多上仙杀红了眼，妖魔不分，眼见她就要死在一位上仙的剑下，我瞬时慌乱，不待佛祖有所反应便上前驱印拂那上仙身上煞气。
那上仙自是清醒过来，掷了剑向我道谢，我回以一礼，他便离开，而当我再次转眼时，那狐妖也已经不见了。
佛祖行至我身边，道：“你的心乱了。”
我不语，随后垂头。
“罢了，这也是你的因缘。是福是劫，全看你自己了。”说到这儿他沉默一会儿，又道，“去吧。”
我合掌叩拜，道：“多谢佛祖。”
离了许久我仍旧能听见佛祖的叹息声，似乎穿透一切，直击我的肺腑，仿若南殿法王的钟声，厚重而绵长。
我加快了步伐。
三
佛祖说这是因缘，因此我并没有刻意去寻她，只是一路漫无目的地行走。
我本想着若是遇不见，我也算与她无缘，便可以死心，静心回去清修，也不用受心乱之苦，这倒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我偏偏遇上了她。
她正在河边的大石块坐着，石块颜色很深，愈衬得她肤色白皙，冬日阳光落在她身上，为她的脸颊镀上一层暖意。
我的步子立刻便停下了。
眼睛瞬也不瞬地瞧着她。
心里念多少遍心经也止不住慌乱，然而我却不敢上前去说一句话。我甚至是有些沮丧的，因为我除了念禅，居然什么也不会。
倒是她先向我打招呼，她笑得极好看，一下便摄住我的目光，她说：“和尚，我记得，是你救了我。”
我点头，小心翼翼地挪步到她身边。却仍是不知该说什么。
她便也不再说话，我与她因此在河边挨着坐了一下午。茫茫然间，我瞧见那随风泛起涟漪的河水，只觉得那就是我心情的映照。
思绪翻转而开不了口。
新月初升的时候，她转过头来问我：“和尚，我叫珠袖，你叫什么？”
我又沉默一会儿，方才开口：“佛持。”
又是久久的一阵静默，我以为这对话已结束了，在心里沉重叹一口气，却听见她道：“和尚啊，我想去到更远的南方，一个人可太孤单啦，你陪我好不好呢？”
我抬头看她，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我轻轻应了句“好”，就见那黑漆眼眸瞬间斟满光芒，晶亮得恍人心神。
四
她是为了旁的人才要去极南之地的。
极南之地住着一只狐妖，眉目婉转，顾盼生辉，眼睛里含着无尽情意，只消让人瞧上一眼便可勾魂夺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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