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初耸耸肩:“我是要去北平,和她距离不知道有多远呢。”
哈尔滨的火车呜呜叫,冒出一串串黑烟,火车边人头攒动,荣初当然不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往一个始料不及的方向发展。如果有再次选择的机会,他宁愿呆在荣家药堂的阁楼上,捣一辈子的药。
但是偏偏很多事情,让他再也回不去。
☆、第 2 章
二
北的京阳光也是宽厚的,那老旧老旧的城墙和胡同,那些扯着京片子的老人,提着鸟笼子的马褂的北京人,荣初刚刚到北京,觉得整个心都是安静的。
荣家在这种时候,敢把两个少爷放到外面来,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现在整个北京城是张大帅的,东北也是张大帅的,荣家要在东北过安生日子,少不得过上面那关,现在少爷们在北京城里面,有多少事情是做不得的就算不说那些有的没的,至少荣老爷是很放心把儿子扔到北京来的。
荣初在晚上请了个招呼要出去,荣升大少爷摇摇头,放着他去。
“这像是出来念书的样子吗?”他敲敲桌子,看了看收拾妥当的东西,倒也没什么好再抱怨的了。
荣初刚好走在西直大街上,街里面有很多人,有很多的茶水铺,吃食挑子,热闹闹的人气,热闹闹的烟。
卖爆肚的窝窝的烧饼火烧扒糕豆腐烤肉串的在街上一块一块的,吆喝声也是此起彼伏。
墙角那里有个挑子,挑子上面安着个灯。一半是柜子,柜子上面一排的小抽屉往外开着,抽屉里面是一样样的调料。另一半呢是个锅架,支着一口浅铜锅,在昏暗的墙角落里面咕咚咚冒着烟。锅架下面还有一层放汤底的。吸引荣初的是这个别致的挑子,不知道用什么木头做的,十分细巧玲珑的好看。
他摸摸口袋,往灯光暗的地方走,刚走到墙根底下,就听到了一声招呼:“哟,您来嘞,还是老样子?”荣初只管盯着那木头挑子上刻着的细花,抬头看见那馄饨挑子的老板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看,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估摸着是他认错了人,荣初抬头朝他笑了一下,不料那人满脸惊诧:“杨先生,您这身衣服打哪儿来的?”
荣初穿了一身学生装,现在的北京,这种装束并不算十分稀奇,但是这个夜市里面,小摊子小贩子里面就很显眼了。
那人自顾自喋喋不休:“您可留神咯,现在的北京城,是那个张大帅的天下,听下面口风说,那位可不太待见有的学生,不过您是打算哪儿去?”
荣初摸了一下衣角,好脾气地说:“我姓荣,你认错人了。”
那人眼睛就睁得更大,,脖子伸得更前,快把鼻子给凑到荣初脸上去:“您逗我呢?”
荣初觉得有趣,也想知道他嘴里和自己那么像的人是谁,管要了一碗馄饨,那人麻麻利利的捞起几个下了锅,“要卧果儿?”
荣初有些疑惑地呆了呆,摊主恍然:“您还真不是北京城里的人?可开了眼了,哪儿来这么像的人呢?”
正说话间,远处灯光下面忽然现了远远一个影子,按说荣初背着也看不见,可是福至心灵似得一掉头,就恰恰瞧见了那个人,顿时就惊得顿在了那里。
“哎,说曹操曹操就到——您瞧,可不是一模一样?”摊主一边用勺子搅着汤水一边眼尖地瞧过去,看见那人就絮絮叨叨讲开了。
不料那个人也停了一下,然后像逃跑似得急急忙忙掉头别到胡同里面去了。
荣初看他跑了心里一跳,急急忙忙跟着追过去,他对这一带完全不熟悉,路上人又多,因此走得跌跌撞撞,人也差点跟丢了。不过说来奇怪,好几次他以为跟不上了随便走了岔路,居然能碰巧赶上他。
这一追二赶的,荣初走得气喘吁吁,那人脚力却很好,稳稳健健的,一直走到了一个戏园子里面。
那楼门口摆着石墩石锁,想来第二天是要演个《金钱豹》,荣初本来不十分喜欢这些,但是荣家老爷嗜戏如命,他少不得懂一点。
不过荣家的规矩一向也极严,从不许自家年轻子弟进出梨园,更不用说与戏子结交了。所以荣老爷虽然爱戏,也一直只是邀到家中做几场,除了生意往来,很少踏足戏院。荣老爷对戏子的贱视到了一种半强迫的程度。
有些旧派的人,一方面喜欢从前那样的,舍弃不了的繁华,一方面又遵循传统的礼仪教化,自命清高,真是让人看不透。荣初心里直嘀咕,但是最终也没有踏进去。
不说万一被大少爷知道他追着个戏院的人进去这件事以后自己会被教训成什么样,那是其次,最主要的,荣初后来想,有些人从开始给别人灌输的思想,慢慢成了一种自己行事的习惯,哪怕他自己的确是不在乎那种旧派的作风,在时间的浸濡下,也会形成一种可怕的惯性。
就像那个时候的荣初,心里也的确有几分瞧不起那些戏班子的人的,也的的确确认为,那并不是一个值得踏入,可以踏入的染缸。
等到荣初回到摊子前面,摊主正盯着那有些烂的馄饨发呆,看到正主回来了赶紧迎上去。
荣初付了钱以后,摊主也开始叽叽呱呱:“杨先生,嘿,就是刚才那位,您也亲眼瞧见了吧?要不是今晚亲见了,打死我我也不信呀。”
荣初在灌下去第三碗以后,终于听明白了一些事:那个他嘴里的杨先生,是叫杨慕次,在广德戏院里面拉京胡的。
“我听过啊!那可真是——实在是好,杨先生据说是那位余老板的徒弟,那估计是假话了,余老板多好的戏,虽得在广德楼里唱过,如果真是他徒弟,又哪里只是拉京胡呢?但是杨先生的京胡,也实在是高呀,从来没人听说他跑过弦,您想想,那丝玩意,多难得!要是光那样也就算啦,我没什么墨水,说不出什么来,就一个好字,您去听了就明白啦,别的不说,就为了这么像的脸,也值啊!”
这摊子上值价的倒不是碗里的馄饨,而是摊主不住的插科打诨。到底十几二十年前还是皇帝的地盘,别人说,那天子脚底下的京城里面,你随便拉一个跟班的小厮出去,都能在外面当个发号施令的县丞。这话虽说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这个小摊主讲的东西的确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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