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街老槐树旁李府,老夫必当亲自礼待!”
“不过顺路一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兄台慢行。”庚武坦荡回了一礼,与二人这厢别过。
陆陆续续把货搬完,掌柜们还未来取,弟兄们便一起携去岸上。几日水路干熬,通身筋骨都酸了,挑了个街边小摊围坐下来,各人要了碗热馄饨汤面饱腹。
堇州码头是南来北往的一大枢纽,每日货船进出不知道成百上千,男人们一多,那风花雪月的生意便也跟着繁荣。此刻不过天初晓时刻,岸边花船上便已不时传来妇人的慵懒娇叫。那浑男浊女的嗤笑谩骂和着运河上的氤氲雾气,醉得人云里雾里不晓得来去归处。
更有早起的城中红楼窑-姐儿,被龟)公用披风包了头从船板上背下。船老大们长途压抑,伺候一晚上可没剩下力气走路,那三寸金莲在龟-公的腰侧懒懒地一晃一晃,脸从披风下露出来,看见街边小桌上端坐一名清隽汉子,不由对他抛媚眼儿吃吃笑,想要勾引他去岸上玩,岸上的姐儿可比船上的贵。
这堇州,老板们兜里装的是钱,女人们一只只都变成狐狸精。人来了,就走不了了。好姑娘被烟花纸醉迷了心,堕了那红尘舍不得走;男人被胭脂香粉花了肠,不知不觉把身家掏光。
小黑没出过远门,被那狐狸精勾得脸儿绛红:“大哥,她问你要不要舒舒筋骨。你不说话,她不走。”
“甭理她。家里的媳妇都喂不完,吃你自个的。”庚武冷飕飕睨了那姐儿一眼,自把空碗扣下。那姐儿贪他容貌也无奈,果然便讪笑着走了。
“哼,这般本分,必是新来的乡下疙瘩无异。阿枫,走。”角落树杆下,一对十六七岁的“大辫子”互相对看了一眼,抬手冲码头招了招。
“砰——”
“啪——”
不远处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几人抬头看去,只见七八个衣着土红土灰的半大少年正把才卸下的货物推倒。狗-日的狲猴子,货里头可装着瓷器呢,弟兄们正准备豁然站起。
“哟~才混道上的吧?不交银子就想走货,老子们的生意都不要做了。”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清凉凉的戏谑,一个沾血的馒头滚到了桌面上。
却是一对十六七岁的小混子,个高的面黑健壮,个矮的脸脏清瘦,扎一根长辫子垂在胸前,那辫子上戴红花,衣襟扣得扭扭歪歪,裤管一短一长,连鞋子也故意左右两边错穿。这般不男不女作相,一看就是码头上混食儿的最低等土棍了。
“狗-日的!半娘们的假小子,爷们敢在鲨鱼嘴里拔牙,你算哪个老子?”小黑一拍桌子站起来,在外人面前他可从不吃素。
“阿枫,给他点颜色。”矮个的阿晓对阿枫瞥了一眼。
阿枫正想把手里的烂面条糊到小黑头上,手腕却忽然被一臂将将持住,动也动不得。
庚武轻飘飘把阿枫往后一搡,阿枫站不住,啪一声歪坐在板凳上,那掺了肮脏的烂面条便糊了他胸前一片。
破馒头上的血迹艳红艳红,滴滴答答沿着桌面往下淌,倘若不识得个中伎俩,倒让人胃中作呕。
“要来就来真格的,给个红墨水算怎么回事。”庚武用筷子挑起馒头,扔去地上喂了狗,狭长双眸悠然地睨着阿晓。
晨间的码头雾气迷茫,那男子若刀削玉琢般的俊颜上噙着冷笑,着一袭墨黑长袍,清宽的肩膀,凛凛的风尘。分明是凌然倨傲的,却又道不出的一股隽雅之气,哪里似素来交道的船老大们粗犷,只看得阿晓脸颊微微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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